「沙、沙……」

隨著什麼東西摩擦地面帶來的響動，樹林里傳出了禽類展翅而飛的聲音，沈青只覺一股難以言說的威懾力罩在了自己周身——

逃！

會被吃掉的！

快逃！

威懾力化作了實感，沈青只覺自己的大腦一片空白，除了逃跑以外再也感受不到其它，他的身體本能的開始顫抖，唯一剩下的理智還在嘶吼著逃跑。

他抖得不成樣子，宛如被被狂風不停吹過的枯葉，他本該立刻轉身逃跑，但心底另一種不知名的堅持卻壓過了恐懼，把他定在了原位。

洞口已經漸漸現出了山洞主人的模樣，沈青已經完全被嚇得完全僵硬了起來，他不懂自己為什麼這麼害怕還要留下。

我會死。

直到最後，他的腦海里只剩下了這一個想法，他麻木的感知著這種來自心底的懼意，最後麻木到了到——已經感覺不到害怕這種感覺的存在。

他被動的接受著眼前的浮現的場景。

在沈青完全僵硬那一刻，一隻手逮著他的七寸，然後再一次將他揣進了袖子里——那是來自白素真的手。

被白素真碰到的那一瞬間，那壓得他喘不過氣的威懾力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沈青只覺得身體都輕了，但同時全身也都軟了，隨之而來的疲憊感讓他連動彈一下的力氣也沒了。

理智慢慢回籠，沈青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剛才被嚇得不行——他在心裡唾棄著自己，暴躁起來，暴躁之後又覺得難受。

暴躁於自己那麼慫，居然給嚇得大腦一片空白，難受也是覺得自己太過丟臉，實在不成樣子。

沈青卻不知道這是很正常的，妖怪間的階級不同，差距也就不是那麼一星半點，他沒被直接嚇破膽已經是難得了。

妖怪的那股威懾力是來自於實力的壓制，實力越強，妖氣帶來的威懾也就越強，所以與其說是威懾，倒不如說是來自心底的懼意更為合適。

沈青終於有了穿越到了另一個世界的實感。

鱗片閃著金光的黃色大蛇終於滑出了山洞，在陽光下刺得人眼睛疼，它的身形很大，腰身足有四個成人抱在一起那麼粗，大蛇就這麼領著一堆密密麻麻的小蛇出現在了洞口。

它立起了上半身，俯視著對它來說顯得十分瘦小的白素真。

「汝踏足吾這青城山，吾還沒去找汝，汝倒是先送上門來了。」大蛇口吐人言，豎立的土黃色獸瞳死死的盯著妖氣微弱至極的同族，再次加強了威懾的妖氣。

對於它來說，白素真實在太詭異了。

作為一隻千年大妖怪，白素真身上的妖氣卻弱得彷彿只有兩百年的修為，但如果說是被人點化才成的人，又怎麼會不懼他？

——就像白素真揣進袖子里的青蛇，不可能不懼怕他。

從白素真踏足青城山它就知道了，它本該尋過去彰顯一下自己才是這山的主人，可白素真身上的異常卻偏偏讓它不敢輕易出手。

它本打算睜隻眼閉隻眼，但白素真卻自己送上了門，如若它還不給他些教訓，它還如何立威！

密密麻麻的蛇在大蛇身旁圍繞著，它們有大有小，皆虎視眈眈的盯著那自大的妖怪，有些甚至想要纏上去，但事實卻是，那些想要纏上去的蛇每往白素真的方向爬行一寸，就又會不自覺的退上兩寸。

無形的懼意。

白素真不言，只是再次抬起了手，只不過這回換成了左手，因為沈青被他揣進了右邊袖子。

這一次出現在他指尖的換作了一股清冷的水流，順著他的手指纏繞著化作了蛇形，無形的沖那大蛇吐著蛇信子——

「哼！自大的小鬼！」大蛇張開了嘴，竟從嘴裡吐出了一個強壯的男人，「可不是只有汝才有千年修為！」

那男人宛如一個失了線的傀儡，被大蛇從嘴裡吐出，他混著腥臭的粘液摔在蛇群自動讓開的地面，濺起了幹燥的塵土，幾乎是落地的那一瞬間，男人的身體抽搐了一下，然後竟是用手撐著地面踉踉蹌蹌的站了起來。

這是大蛇吃掉的道士，當初它甚至差點被他斬殺，道士在它的肚中練化，成了傀儡，拿來對付妖怪再好不過。

白素真站的筆直，靜靜的看著眼前的傀儡，在那傀儡道士撲過來之時，微微眯起了眼睛，縈繞在指尖的小蛇鳴叫了一聲，甩開蛇尾。

一滴水珠自小蛇蛇尾甩出，直指那撲過來的道士，然後「撲」的穿透了那道士的頭顱，力道甚至將那道士帶翻，倒在了地上。

「哼，狂妄！」

大蛇冷哼，再次張開了嘴，又一個人形傀儡被它吐了出來，摔在地上，而後與那之前被水珠射穿頭顱的道士再次站了起來。

白素真垂下了嘴角，終於不再抑制自身的妖氣。

強大的妖氣自周身散開來，如潮水般涌動的蛇群在那一刻宛如被人按了暫停鍵一般，陷入了靜止，又在下一刻快速往後退去，然後又因為這逃命行為被惹怒的大蛇吞下。

沈青呆在白素真的袖子里總算恢復了一點氣力，這一回他卻沒了往男人領口爬的慾望，畢竟他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又被嚇成那副樣子——雖然他想爬也沒有那力氣就是了。

沈青沒那力氣去看，不代表不去注意著外面發生的狀況，他老老實實的待在男人的手上，聽著外面的聲音，揣著他的大妖怪一句話都沒說，不太好聽的另一隻妖怪卻一直在說話。

然後沈青捕捉到了那句，「不是只有你才是千年妖怪」——原來那隻差點嚇死他的妖怪也是千年大妖怪！

都是千年大妖怪，男人幹啥一定要去招惹對方啊？受傷了怎麼辦——

這個念頭一生，沈青再也呆不安穩，催使著自己再次往男人的領口爬去——也不知道是哪來的力氣。

「咔嚓！」

行至小臂處，只聽陣陣樹木斷裂倒塌發出了聲聲巨響，沉悶的雷鳴聲也在不遠處炸開，隨之而來的還有噼里啪啦的電流聲，到最後竟是傳出了尖銳的的嘶吼聲。

那聲音太過痛苦，也太過刺耳，嚇得沈青又加快了一點速度。

等他好不容易從領口探出腦袋，眼前早已塵埃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