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你記住！是李長纓殺了我們一家！報復他們！用你一生報復他們！」年少的李玦被母親死死摟在懷裡，直到這個女人失去了氣息，才鬆開了手臂。

一個孤苦無依的少年如何報復皇室？他不用想，身邊自有人幫助他，殺了儲君——李鈺！他只有以宗室之子的名義登上皇位，奪走李長纓一脈人的江山和榮耀才能報復到這群人。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他懂，只是你不仁，他又何必有義。

李玦沒有回答逢華，想不想不是他可以決定的，他被人推上了皇位，擁有了母愛和妹妹，擁有了李氏江山，那麼這一切絕不可以被人奪走。

「是你欠我的，我沒有錯。朕不會錯！」李玦拔高了聲調，伸手掐住了逢華的脖子，「你必須死！你十年前就該死了！」

那天太後身邊的暗線傳回了真太子的消息，沒有人知道他有多恐懼。當快馬加鞭趕往寺廟，見到逢華時，多年來的不安和迷茫籠罩在他心裡。然而他不只是李玦，還是個皇帝。

「哎。」逢華嘆息一聲，用手指輕輕撥開李玦的手，這個人並不想殺他，卻又害怕他奪走擁有的一切。他理解，卻無法幫助這個人親手殺了自己。

「世道亂了，你是皇帝，合該為蒼生著想。我會離開，但你要答應我護好我的家人。」逢華喝完御前的茶，在李玦的沉默中離去。

莊嚴的宮中大道，梧桐葉落了一地，宮人掃成一堆，一籃一籃往外運。逢華踩著落葉，耳畔傳來陸域的聲音。

「他放了你。不該放了你。」

「哦？是麼？他沒有放過我，今日來不過是想和我說說話，這麼些年來他身邊怕是沒有能說這些的人。」逢華抬頭，天邊烏雲匯聚，風雨將至的預兆，「來了。」

話罷，一隊御林軍列隊跑來，領隊的肅聲喊道：「抓刺客！」

逢華順從地被押進天牢，夜裡高高的窗子飄進幾滴雨到他臉上，他好似在和陸域說話，又像是自言自語。

「光陰匆匆，多年後，不過一抔黃土。既然來了，來的意義又是什麼？他沒有錯，那麼我有錯嗎？被命運推著走到現在，還真是無奈。然而我並不想改變什麼，若是做了，必有人代我受罪。陸大仙，若是你會怎麼做？」

陸域在夜色中出現，坐在逢華身旁，想了想才道：「我不會如你這般為難，這世間不合我意，便沒有存在的價值。」

「也是，」逢華笑了，「你是神啊。」

「那麼神可有不如意的事？」

「有。」

「哦？」逢華來了興緻，歪過頭來看著陸域追問道，「是什麼，快說來聽聽。」

「不要。」陸域簡潔地拒絕。

「說說唄，我都要死了。哎，我一個將死之人的好奇心都不能被滿足嗎？」逢華故意裝作哀怨，手臂搭在眼睛上，似是在遮擋什麼。

陸域轉過頭，伸手擋住了天窗飄來的雨，許久才聽得他開口道：「我在追尋一樣東西，不會被所有事物甚至時光磨滅。」

「那是什麼？」

「我也不知道。但總會找到。」

「那祝你好運咯。」

夜漸漸沉寂，不知名的紅光在遠方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