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煉獄中重生
小說: 幻雪殤 作者:仝殇 字數:3143 更新時間:2013-07-16 06:09:44
良久,一抹淡淡的隱晦的聲音猝然從空中響起,「那枚玉佩你哪來的?」
末風拾起那枚玉佩,緊緊地握在手中,擦了擦不存在的灰塵後,天真無邪地笑了起來,如古泉一般深邃的瞳孔望著衍舞,「你是說這個嗎?」末風把玉佩拿在手中在衍舞面前抖了抖,冰冷的玉面熠熠熠生輝,折射出冷冷的光。
衍舞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
末風好像猝然想起什麼開心事一樣,抑制不住地笑聲盤旋縈繞在長空,那般天真,宛若一個還沒長大的幼童,「這是我哥哥在我小時候給我的,不幸的是我們在一次意外中分散了。」末風的聲音明顯低了下去,好生失落的苦澀音調在空中回蕩,「他和我師傅可是從小對我最好的人了。可是,我再也找不到他們了。」他長嘆一聲,看著寂靜的夜,那像是野獸的眼睛一般幽邃的夜卻讓他看了許久不曾說話,不知在想念什麼。
衍舞的眼中噙著深深的笑意,不太置信的問道,又好像是自言自語,「是嗎?」
「當然了!」末風脫口而出,不容置疑地回答。旋即,他的皓齒咬住下唇,囁嚅了半天才蠻不好意思地說,「你既然不肯說出白穆羽的下落,那末風就只有得罪了。」
衍舞垂下頭,低語一聲「好。」便不再說話,等待著接下來的痛楚。他那白色額發遮住了他的剪瞳,但他卻好像在笑,那種足以融化一切冰雪的笑,猶如春天萬物之靈的到來,淡暖的陽光化開堅固的冰雹一般溫暖燦爛。
「哧啦」尖銳的聲音割曉蒼穹,惹的鴻雁盪山,撲翅群飛,鳴聲不絕。
血像噴泉一般噴湧出來,恍如水柱激射,漫延到地上,流下一灘瑰色腥膻。
衍舞撇撇嘴滿足地微笑,雖然飽受痛苦,但他不會去責怪任何一個人,各有各的苦衷,又怎能遷怒於人?
自知已然出不去,那個真相自然是不能說出來了。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能和最親愛的弟弟待在一起,已經全是老天給他的最後的恩賜了。
風兒終究是長大了,不再是那個堆雪人的孩子了。如果把那個秘密掩藏起來,他大概就不會痛苦了吧!
這世間的一切終歸要結束的,只是介於悲或喜之間,那何不用最好的方式來結束呢?
若是我愛的人快樂地看著最後世界的崩塌,那我想那是應該我最欣慰的時候了吧!或許那個時後我可能早已不在了,但那也不能影響我什麼。儘管命運是如此的殘酷,但真正想要改變它的人卻微乎其微。
他由衷地感嘆。
他看著血液一點點地從身體流失,感覺生命也漸漸握不住了,隨著血一滴滴地滴落在地上,他頭腦眩暈起來。悲愴之情讓他不想再睜開眼睛看世間。
末風執鞭,佁然不動,這血深深地刺痛了他的眼,他的眼微閉了一會兒。
這血一刻不停地在流淌,揮灑在地上,妖冶得恍如狂傲不羈的紅色曼陀羅,邪惡卻美麗異常。
這回的痛楚不知是增強了多少倍,那種疼痛感讓他倒吸了一口氣。俊美的側臉剎那變得煞白,眼簾微微抖動,好似要睜開,卻是遲遲沒有多做反應。技藝卓然的他兀自保持著貴族的高貴氣息。揮之不去的高貴氣息果然不那麼輕易被痛苦幻滅。
末風無可奈何,便提起一把劍,在原地躊躇了許久,終於,把繩子攔腰斬斷。繩子在高空搖晃,悠然自若的甩動。
外面雨雪霏霏,白色的雪花宛若一個從天界墮落的天使,在空中翩然起舞。飄零到地上,又旋飛舞動。大地被雪花逐步遮掩,也不知何時才能消散。
木門「吱」地一聲被洞開了,一位陰冷魅惑的女孩赫然佇立在門口。紫色流蘇在夜色顯得尤為耀人,長袖把她那潔白如瓷的手遮掩在其中,俊俏的眉微微蹙起。
貼身侍女鰨兒和她一同並排站著,沒有開口說話,甚至沒有任何錶情。
衍舞蜷縮在鍋的邊緣,滾燙的水包裹著他全身的每一個神經,劇烈的疼痛排山倒海般襲來。他彷彿覺得體內的血液在沸騰,周身的每一個毛孔都舒展開來,快速地散熱,也在無止境地產熱。他什麼也不能做,唯有忍受。和酷刑抗爭,和生命抗爭,和自己抗爭。
額頭上冒出了涔涔冷汗,白色的髮絲無不濕透。他的體力如行雲流水,悄無聲息又飛速地流失,連睜開眼睛這麼平常的事也沒有餘力去完成。
血絡一動不動地站在門口,風將她的頭髮吹得凌亂,白色的髮絲還有雪融化後遺留下來的水滴。她的眼前雖然灰暗一片,但血絡卻能感受到他的痛苦,像一個溺水的人那樣抓不到任何東西,只能忍受窒息的痛苦。
聲秀雲綿,暗寂無廖,夜色的空明,深深刺痛了每一個人的心。
血絡待了許久,終於還是緩緩地上前走去,也不讓鰨兒扶住她
不知過了多久,血絡跪倒在骯髒的地面上,跪倒在衍舞俊美的臉龐面前。直到冰涼的手指觸碰到他的雙頰時,他才心有怔忡地有了反應,像是一個傀儡突然被傀儡師的引線操動,濃密的睫毛微微抬了起來,紫色的眸中倒映出女子美麗的倩影,看到血絡空洞的大眼睛中難得露出的不安,緊張。衍舞也因此獃滯了片刻。
他更是意外堂堂海宮宮主會到這種地方來。他詫異了許久,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可眼前真真切切出現的那個能魅惑萬物的高貴曼妙女子。他看到血絡幹蒼的唇角微微抖動,不停地翕合,哈出縷縷白氣,終還是化為一縷霧氣消散在冰寒的空氣中。
衍舞好似被魘住了一般,徐徐地靠近血絡的耳畔,用只能他們兩個才能聽見的聲音柔柔地喚了聲,「絡兒?絡兒!」這是他第一次這麼叫血絡,卻未曾感到不自在,好像是早已習以為常了的兩個字,顯得那麼自然。
血絡的表情沒有絲毫的改變,那雙會說話的大眼睛告訴了旁人一切。
血絡似乎想起了什麼,垂下了緊貼在衍舞臉上的手,踱步走到末風面前,在他耳邊低語吩咐了幾句,便隨著鰨兒消失在淌大的空間里;消失在飛雪中,異乎於一個正常人那般處之泰然,那雙紫色黯淡無光的瞳孔久久停留在雪中人影上,長發隨風飄然,分不清是雪還是女子的青絲。
萬籟俱寂的雪夜,他終於不再睜開雙眼,妖媚的紫眸沒有再去看任何人。
風雪呼嘯起來,厚厚的積雪早已覆蓋了整個屋頂。雪夜中,悄無聲息,一眼忘卻,是一片廣袤無垠的白雪。那棵臘梅樹在冰天雪地中飽受嚴寒,赫然矗立著,只有枝身在搖擺。細碎的淡粉色花朵漫天飛舞,恍如一個迷失在霧靄中的孩子,那樣漫無目的地行走,永遠也不知何處才是歸宿。
一個長發及腰的女子俯身拾起那朵迷失了的梅花,放在掌心中,低垂著頭,認真地凝視著,空洞的眼中除了發現了淡淡的落寞之外什麼也找不到。
我並不怕變成盲人,我怕的是那種壓倒性的黑暗,無窮無盡的黑暗會壓得你窒息,像是突然被扼住了脖子。
如果讓我選擇,我會不惜一切代價讓命運償還,那是我應有的光明。
她笑靨著,卻如寒冰那麼寂冷。蒼白的臉頰凍的通紅,狹長的睫毛把雙眼覆蓋,她支起身來,抬頭望著天空的一輪彎月,如此地冷清,寒冷,微弱的表面放射著冷光。好生寒冷孤寞。
血絡單手撐著樹,枝椏都像前方傾斜,空洞的眼睛好像十分向望光明,抬頭看了許久,黝黑的色調卻從來不會從眼前揮霍。
風在耳邊呼嘯,雪花也落了滿頭,穿的如此單薄的她好像感覺不到痛苦,直到空洞的眼睛閃起淚花,才靜靜地蓋上了眼簾,細密的睫毛上有透明的晶瑩液體出現,渾圓的珠子「吧嗒,吧嗒!」地快速地下墜,像是一顆顆隕落了的星辰,沒落在鬆軟的雪地中砸出淡淡地痕跡。
凌亂不堪的白絲黏在臉龐。她抱住身子,把頭埋在膝蓋中,身體緊緊地蜷縮起來,酷似一個受到創傷的孩子,渴望被人保護和守護,但是,好像沒能如她所願。
「血絡。」一個空靈虛弱的呼喚隔空傳入她的耳中,蜷縮的身體忽地一怔。
她像是一個激怒的小獸,忽地足尖一點,身形凌空一翻,輕盈得像是月下紫蝶,落在枝頭上,不帶任何錶情。
手中的零回劍霍然跳出,落到她的手中。下一秒有形無影的零回就閃電般刺向身影傳來的方向。不知是人牽動著劍,還是劍控制人而來的隔空一刺。又快又准且皆狠。
「是我啊!血絡!不記得我了麼?」喑啞的音調不徐不緩地敲擊著她的耳膜。
血絡的身姿劇烈地顫抖了一下,很快又恢復了鎮定。
她陡然醒悟,想要收劍卻已然來不及了,即使已經努力移動劍身,但鋒利的零回還是洞穿了他的左肩胛骨。發出了沉悶的骨骼破裂聲,血絡驚呼一聲,旋即反身後轉,在黑袍男子倒下去的那個瞬間抱住了他孱弱的身軀,紅色漸染了血絡的一襲紫紗。
血絡的下顎靠在黑袍男子的額頭上,閉上了眼睛,只覺這天地之間只剩下他們兩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