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奈忙得腳不沾地，不僅要忙自己的這份工作，丁越那個白痴處處捅婁子，他還得想辦法瞞過去。

要就是這樣也就算了，偏偏新來了個主管，新官上任三把火，一下就燒到他頭上來了。

忙到深夜才恍然間想起，他已經不是一個人了，家裡還有個小孩兒要照顧。

這麼一想，心裡就惴惴不安了，雖然理智上知道許平悠這麼大，不會出什麼事兒，但收拾東西的動作卻停也不停。

打開門，家裡的燈亮著一盞靠近門口的，顯然是許平悠給他留的。

周奈彎了彎唇角，洗了澡換上睡衣，屋裡小孩兒應該是睡了，縮成小小的一團，埋在被窩裡。

他掀開被子的一角鑽進去，許平悠似乎被驚動了，翻了個身抱住他的腰，咕噥道：「哥哥......」

周奈的心無可抑制地柔軟起來，白天工作帶來的煩躁奇蹟般煙消雲散。

他將小孩兒攬在懷裡，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定與溫馨。

第二天，周奈神清氣爽地醒來，起床洗漱，打領帶的時候，許平悠也起了，站在房間門口問他：「哥哥，今天你還要上班嗎？」

「嗯，最近比較忙，」周奈穿上外套，拍拍他的腦袋，「待在家裡乖一點，晚上帶你出去吃好吃的，想吃什麼跟我說。」

許平悠點點頭，目送周奈出門。

他盯著緊閉的大門好一會兒，極力忽視一陣沒由來的落寞，走到洗漱台前接水刷牙。

忽然，他的目光落在一旁的剃鬚刀上。

那是哥哥用過的。

「上面應該有哥哥的味道吧.......」許平悠漫不經心地想。

一種突如其來的渴望襲擊了他，他想了解更多一些。

哥哥在外面是什麼樣子呢？

許平悠忽然意識到，哥哥擁有的世界或許比他想像的更大。

**

周奈接到電話的時候，正有些發困，聽清電話里的聲音是誰的時候，立馬清醒過來。

「爺爺，您怎麼有空給我打電話？」

電話那頭的老人咳嗽一聲，說：「平悠最近怎麼樣，還好嗎？」

周奈說：「挺好的，長個兒了，也長胖了。」

周興國似乎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沉默一會兒，沉沉嘆息：「是我對不起平悠。」

「不是您的錯，當時您在手術室里，」周奈寬慰道，「況且平悠現在過得很好，多虧我一回國您就讓我去接平悠。」

周興國壓抑著嗓子里的咳嗽：「什麼時候把他帶過來，看看我們呀？」

老頭子這麼一說，他才驚覺竟然快過年了。

一想到過年，他就想起許平悠的及格目標，焦頭爛額中仍然抽出不少時間，留在晚上輔導小孩兒功課，好在他發現許平悠並不笨，指點得當，就會舉一反三了。

考試那幾天，許平悠連跑步都停了，但凡有點空閑就捧著本書讀讀背背，周奈也替他緊張，體會了一把當家長的辛酸。

一放假，周奈就帶著小孩兒坐了三五個小時飛機，來到另一個城市。

看見那個坐在輪椅上的老爺爺時，他其實很想躲在周奈身後，但不知為什麼，他忽然不想在哥哥面前表露出那麼懦弱的樣子。

於是他剋制住自己逃跑的慾望，低聲道：「爺爺好。」

周興國嚴肅了一輩子，連皺紋都是僵硬的線條，此時見小孩兒怯生生的樣子，試圖擠出一個和善的笑容。

周奈打了個寒顫，連忙牽住小孩兒的手：「爺爺，咱們趕緊走吧，平悠都餓了！」

周興國就很想在寶貝外孫面前表現一番，大手一擺：「酒店已經定好了，平悠來，肯定得吃最好的。」

結果來到酒店，許平悠就懵了。

這是家哈利波特的主題餐廳，裡面的裝修風格自然不必說，連服務員都披著大斗篷，就差一把大掃帚上天。

周興國得意洋洋：「怎麼樣，喜歡嗎？」

許平悠其實並沒有看過哈利波特，但這不妨礙他看出周興國求表揚的神情，於是小孩兒醞釀了一會兒，露出一點笑容，說：「太喜歡了，謝謝爺爺。」

於是周奈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老頭子開心得炸成一朵菊花兒，接下來的兩個小時里嘴角都沒拉下來過。

小孩兒還挺機靈的，下回帶他看電影去，哈利波特就不錯。

周奈偷偷捏了捏他的手，小聲說：「幹得很好。」

許平悠抬起頭，對上哥哥有如春水的雙眸，那雙眼睛好像玻璃珠子一樣剔透，反射著餐廳的燈光，好像藏了數不盡的星星。

他的心突突亂跳，不自在地低下頭。

晚上兩個人住在一個房間里，許平悠洗完澡出來，忽然聽見窗外「咻」的一聲，緊接著接二連三「嘭」地炸開。

他一愣，抬起頭，看著窗外流光四溢的煙花。

緊接著他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可靠的胸膛和肩膀輕而易舉地環住他，周奈輕聲說：「要過年了。」

許平悠點點頭，沒說話

兩個人一同望著絲絨般的夜空中，燦爛的煙花好熱鬧，倒映在彼此相似的黑眸之中，留下絢爛多彩的殘影。

就在這時，周奈的手機響了一聲，打破此時溫馨的寧靜。

許平悠感到哥哥的懷抱離開了，有些遺憾和不滿地回過頭。

然後他就看到周奈驚喜的神情，整個人被一把抱住。

「平悠，你及格了！！！」

許平悠倒吸一口氣，一朵煙花在夜空怦然綻開，燃燒著銀色的火焰。

「還有幾科，你超出平均分十來分！」

許平悠來不及更興奮，周奈已經失去理智，無聲地大笑，吧唧一口親在他臉上：「平悠真棒！」

「......」

窗外的煙花胡亂髮出響聲，許平悠腦袋裡一根弦崩斷了。

他失去了思考能力。

小年夜，闔家歡樂，萬戶團圓。

一個少年忽然間心通七竅，萬事皆明。

他喜歡上哥哥了。

許平悠看著周奈，幾乎脫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