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天結束以後族長閉關是木杴族的傳統，他們來的時間湊巧，正好趕上莫簾在閉關，所以昨天也沒有見到莫簾。

第二天清早，莫江在他們休息後就出門了，連續操勞奔波，提心弔膽，昨晚又熬了一夜，他們都有些撐不住了，莫江卻睡不著，他想去莫簾家裡看看。

剛走到莫簾院前，就看見蘇援正站在那，不知想著什麼。

「十五夜裡子時閉關才會結束，」莫江估計他是擔心莫簾，解釋道，「就是今晚。」

蘇援皺了皺眉，並沒有因為他的話放寬心，想了一會兒，還是打算把沈盼父女的事情告訴他。

「小盼瘋了？」莫江有些不能接受，「小盼是個很乖巧懂事的丫頭，總是跟在我和莫簾身後跑，追不上摔了跤也不哭不鬧，莫簾欺負她她也不說。」

蘇援想了想沈盼的樣子，乖巧？蘇援覺得莫江可能記憶混亂了，但看在他是個快五十的老年人的份上，蘇援決定原諒他。

「她是，」莫江難得吞吞吐吐，「因為我吧？」

蘇援想說你想多了，「他繼承了木靈之術，被反噬了。」

「什麼？」莫江臉色巨變。

「你當年到底為何會離開？」蘇援卻換了個問題，「是莫簾親口和你說的他想當族長？」

「我…」莫江扭扭捏捏起來，也不知在想些什麼，臉悄悄的紅了。

過了許久，在蘇援以為莫江不願說，打算不再問了時，莫江才開口，「其實他原本叫木簾，

「他是聖子，與神木姓，

「是我召開長老大會，賦予他莫姓，授他族長之位。」

這一段蘇援沒聽說過，不由認真起來，「然後呢？」

「我是我族唯一一個生來具有木靈之術的人，言行代表木神旨意，怎麼說呢，你已經知道了聖子，我大概就是聖子的加強版。」

莫江想到了長老的話，「我出生那天，百鳥開屏，萬獸來賀，山林大地奉我為主。」

這個蘇援倒是接受良好，莫江的厲害，蘇援一直都知道，不止蘇援，特戰連，三師，西南軍區，甚至整個中國軍界，應該都聽過他的大名。

在特戰連還有一句話流傳，流水的戰士，鐵打的莫連。

誰也不知道他打哪來，也不知道他當了多少年連長，只知道他戰功赫赫，前些年更是遇任務必出，永遠衝鋒在第一線，最近幾年才稍稍退下，給年輕人機會。

雖然平時的他嬉戲調笑，弔兒郎當，可在戰場上，那就是妥妥的殺神，手撕鬼子的典型，也是蘇援唯一佩服的人，反動分子給他起了個綽號叫莫閻王，其他小魚小蝦更是對他聞風喪膽。

有這麼一個傳奇的出生倒是很符合人設。

「其實，」莫江在說完上面那句話後停頓了許久，蘇援腦中都轉過了無數個念頭，他才繼續開口，「我當年會走的主要原因…」

說到這他又停住了，蘇援這麼淡定的人都被他撩撥的受不了了，不過他想，這一定是很悲傷的事情，也就不催促，給莫江時間，若他不想講也就算了。

「是因為，」莫江還是說下去了，只不過聲音有點抖「我愛他，但被他拒絕了。」

什麼？莫江我愛他三個字很堅定，像宣誓，不過後面聲音越說越低，蘇援以為自己聽錯了。

「你那是什麼眼神，不許人家年少無知？」莫江以為蘇援是在嘲笑他，有些不好意思。

「年少無知。」蘇援念叨了一遍這四個字，當初莫簾也是這麼說的，因為年少無知，在莫江走了之後，以為必死無疑的情況下依然取了自己的心頭血，而莫江因為年少無知，被愛人拒絕後，遠走他方，替對方鋪好路，把族長之位拱手相讓。

蘇援沒笑，他笑不出來，也不覺得有什麼好笑，這一句年少無知，不知包含了多少求而不得的悲苦，多少愛人離去的傷愁。

「你那時都二十七了吧，只是無知，哪裡年少。」不過蘇援看他神色，還是配合他說了下去。

莫江不需要同情，從不需要。

「你說小盼繼承了木靈之術是怎麼回事？」莫江想起先前聽到的，還有些不敢相信。

接著又像是終於確定了什麼事，苦笑道，「我早知道，早知道他是喜歡小盼的，是我自私，不願成全他們。」

莫江眼裡閃過絕望，一閃而逝，不過蘇援還是看見了。

「你在想什麼？怎麼可能？」蘇援簡直不能理解，這人剛才還以為沈盼喜歡自己呢，愛情裡面，都是傻子。

若說在莫簾講述時，蘇援還不懂，此刻知道了這麼多，又怎麼可能還不懂，莫簾眼裡濃烈的感情，怎麼可能會是恨或厭惡？

「否則他怎會願意…」莫江越說越氣餒。他終究是個懦夫，就像當年，只能逃跑，「把心頭血給小盼。」

「他是因為…」

「阿江，是你嗎？」蘇援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了，一個虛弱清冷，但卻充滿驚喜和不敢置信的聲音傳來。

莫江渾身一震，半餉才緩慢的轉過身去，似是用了畢生的勇氣，機械的轉過身去，手也抑制不住的顫抖，聲音彷彿是從靈魂里發出的嘶啞，「木頭人。」

分別二十載，一朝相見，四目相對，兩方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