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市，南亭酒樓。

「程燈，你快看那是不是你爸？」

萬虛一驚一乍的聲音吸引了程燈的注意力，程燈下意識扭頭看去，一看之下，不由緊緊的皺起了眉頭。

那確實是程廣平。

說有公事無法給程燈慶祝生日的程廣平。

口口聲聲說著愛蘇如雪，卻和別的女人摟摟抱抱的程廣平。

程燈有些難受。

若是再過兩年，看見這種事，程燈自然不會在乎，可這時的程燈還沒看開，還會介懷，還對父親抱有一絲絲期待，畢竟他才十四歲，而今天恰好生日。

「走吧。」程燈的驕傲不允許他失態。

態度輕鬆的招呼萬虛幾個，熱熱鬧鬧的吃了一頓飯，歡歡喜喜的慶祝自己的生日，營造一種開心快樂的假象，十四歲的程燈已經手到拈來。

程燈在和蘇援分開之後，也常會想，自己和蘇援都是渾身寒冷的人，到底是如何擁抱在一起，相互取暖的呢？

程燈讓萬虛家司機把自己送到高升橋附近就下車了，免得耽誤他們太多時間，萬虛家不在這個方向，此時已經十一點了。

「燈籠，你沒事吧？」畢竟是十幾年的兄弟，萬虛自然看得出程燈心情有些不好，也自然知道，程廣平摟著的既不是程夫人，也不是萬虛媽，有些擔心程燈。

「能有什麼事。」早就習慣了。在一次次的失望之後，早就習慣了，

不過後面一句話，程燈沒說出口，有些事，哪怕是兄弟，也無法分擔。

告別萬虛以後，程燈慢慢悠悠的朝家裡走去，程燈和蘇如雪一直住在高升橋這邊一套不算高檔的小區，年代有些久了，房子也不算大，但程燈很喜歡這裡，幾次拒絕了蘇如雪要換房子的意思，哪怕程廣平給蘇如雪又買了一套大公寓，程燈也不願搬過去。

因為這裡遠遠的，能看見萬家燈火，讓程燈不會那麼孤寂，小房子里，不至於整天只能聽見自己的回聲。而這裡，也有自己小時候，一家三口溫馨快樂的回憶。

不過今天，程燈在院子里遠遠的看見那一盞盞亮起的燈時，只感到從未有過的孤單，因為沒有自己家那一盞。

爸爸在陪別的女人，那媽媽呢？多半又穿著高檔禮服在哪個聚會上穿梭吧，她總是樂此不疲。

賀姨呢？哦，忘記了賀姨也不是自己的家人，周六她是要回自己家的。

程燈難受的心情更加強烈了。

「哇——，媽媽壞。」

一個小男孩的哭聲吸引了程燈的注意力，讓他短暫的忘了自己的情緒，程燈有些擔心，這麼晚了一個小孩子怎麼自己在外面。

「小朋友，你……」

「哇，媽媽不愛寶寶了…」程燈話還沒出口，就看見一個年輕女人走了過來，她臉色嚴肅，只是眼神里是藏也藏不住的心疼，而那個小男孩看見自己媽媽，瞬間變本加厲，嚎啕大哭。

哭著哭著坐到了地上，開始撒潑打滾。

而那個媽媽看著自己的孩子好像真的傷心了，再也綳不住了，走過去把孩子一把抱在懷裡。

「下次不許亂跑了，知道嗎？」女人說著嚴厲的話，手卻一下一下的拍著孩子的背，輕柔和緩，看見程燈了還不好意思的對他笑了一下。

「嗚，寶寶乖，媽媽不罵寶寶了。」寶寶也知道見好就收，開始撒嬌。

程燈不自覺的露出了笑臉，笑著笑著，兩行淚順著臉流了下來。

程燈趕緊轉身上樓，麻木的走進電梯，到了六樓，看著沉默的家門，一瞬間，彷彿卸去了渾身所有的力氣，順著門背，緩緩地滑下去。

程燈不敢開門，不開門，就可以欺騙自己，家裡其實是有人的，他們都在等著自己回來，像小時候一樣，給自己禮物，給自己戴上壽星帽。

程燈腦海里不受控制的回想著以往的記憶，彷彿這樣就能抓住往日的美好。

程燈並不責怪誰，也沒有資格責怪誰。

程廣平對自己可謂寵溺，除了陪伴，什麼都不缺，要星星絕不給月亮，蘇如雪也從不違背自己的意思，自己在家裡，可謂說一不二。

可這正常嗎？是父母對孩子該有的態度嗎？

程燈雙手環膝，臉埋在腿上，不知坐了多久。

「叮——。」電梯開門的聲音嚇了程燈一跳，他以為是母親回來了，深吸口氣，蹭幹眼淚，抬起頭來。

「蘇援？」程燈完全沒想到，蘇援怎麼會來自己家，一時以為自己產生了幻覺。

「嗯。」蘇援提了提手裡的蛋糕，「十一點四十，還來得及。」

程燈這才知道，蘇援是真的來了，提著蛋糕來給自己慶祝生日。

程燈看著蘇援淘氣的翹起的一縷髮絲，額頭滑落的汗珠，不由破涕為笑，「嗯，來得及。」

程燈沒有問蘇援怎麼知道自己生日，怎麼知道自己家住址，怎麼會來的這麼晚，程燈什麼也不想問，他只知道，蘇援在那，陪著他，度過了十四歲生日。

程燈覺得心裡有些東西消散了，卻又有些東西，慢慢堅定起來。

那一天程燈最後的記憶，是蘇援別彆扭扭的拿出了一個禮物，而自己帶著清晰明媚的笑臉打開了它。

「程燈，快起來。」李解焦急的聲音吵醒了程燈，程燈睜開眼，嘴角還留著未來得及消散的笑意。

「禮物，」禮物是什麼來著，程燈不由喃喃自語。

「什麼禮物？莫簾出事了，莫江要瘋了，你快起來。」

「什麼？」程燈瞬間清醒過來，那未來得及想起的禮物，也被忘到了腦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