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依白？他怎麼會在這裡？

江半霜懊惱極了，都已經特地繞路了，為什麼還會碰上他？

譚依白鬆開手，退了一步：「你又惹什麼事了？」

江半霜竭力地喘息，撐著膝蓋，反駁的話一句都說不出來。

譚依白半皺著眉，遲疑一下，從包里掏出水壺遞給他：「那些追你的人是誰？」

江半霜這時候也顧不上嫌棄了，接過來就咕咚咕咚地喝起來，上氣不接下氣地說：「我、我也不......呼，我也不知道......」

譚依白無語了：「不知道是什麼人也能惹上，我以為像這種蠢事，從前做過一回，就不會再做了。」

江半霜瞪大了眼睛，正想反駁說那次是為了救人，耳邊卻傳來一陣拍門的聲音：「開門，開門！」

「人還會無緣無故消失不成？給我一家一家地搜，不開門，就翻牆進去！」

江半霜臉上的血色消失得一幹二凈，他恐懼地看著門口，心懸在半空。

譚依白一皺眉，拉著他往裡面走：「有其他出口，到這裡來。」

江半霜得了主心骨，望著他無比可靠的背影，信任地跟在他身後。

誰知走到庭院的另一邊，譚依白剛想開門，就聽見從外面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江半霜的臉色變了。

他無措地看向譚依白，對方也停住動作，側耳傾聽門外的聲音，抿著唇不說話。

敲門聲越來越近，江半霜的心在打鼓，絕望的陰影蒙住少年的雙眼，他後悔自己今天為什麼要出來跑步，也不知道為什麼偏偏是自己碰上這種事。

他顫抖著唇，鼻子發酸。

沒有一點僥倖的餘地，門被敲響了，兩邊的人查到這一家，見無人應門，紛紛叫囂起來：「肯定在這兒！開門，快開門！」

「別躲了，出來就留你一隻手！」

「被老子抓到要你小命！」

譚依白冷冷看了他一眼：「你究竟在哪裡招惹上的人？」

江半霜望著他，心頭猛地一顫。他幾乎可以想見，假如這件事能夠平安地度過，譚依白會怎樣嘲笑他是個蠢貨，是個白痴，是個惹事精。

但前提是，還有這個假如。

天邊的雷聲越來越響，由遠及近，席捲了整個城市。

車水馬龍，路人的車裡放著天氣預報：「本周將迎來三個月來最強雷陣雨，請各位雷電事故頻發地區的市民注意用電安全。降雨範圍包括......」

等著紅綠燈的人無聊地打了個哈欠，睜開眼的時候，擋風玻璃上沾上幾點雨絲。

他咦了一聲：「這就下雨了。」

短短片刻，雨就下大了，轟隆隆的雷聲響徹天際。在雷雨聲的掩映下，沒有人知道一個小巷子里的兩個少年，正面臨著生死的威脅。

他可能會死。

江半霜再一次意識到這一點。恐懼讓他雙手發抖。

譚依白忽然開口說：「我去把他們引開。」

江半霜猛地抬起頭，下意識拉住他：「別去！」

譚依白不耐煩地扭過頭，一道閃電劈下，照亮了高個子男生輪廓堅硬的面孔，那兩道劍眉，漆黑而冰冷的丹鳳眼，線條堅硬的嘴唇，都和記憶中沒有差別。江半霜獃獃地看著，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

譚依白的手是冰涼的，江半霜意識到，他也在害怕。

或許是大雨催化了眾人的情緒，門外的人叫罵的聲音更大了，踹門的踹門，爬牆的爬牆。

譚依白等不下去了：「放手，你去裡面躲著，我去跟他們說。」

不，這一次和爬山的時候不一樣，這些人是真的會殺人，不是譚依白能夠隨便忽悠過去的。

江半霜緊緊地凝視著他，劍眉，丹鳳眼，薄唇。

如果披上鎧甲，他會不會像個將軍？

忽然有一種衝動無由來地竄進血管，鼓動著心臟。沒有一點思考，少年伸出手，抱住了譚依白的脖子，踮起腳尖，吻住對方的雙唇。哪怕是線條如此凌厲的嘴唇，吻起來也是柔軟的。

一道驚雷劈下來，天地震動，雷公電母做前鋒，秋日裡最大的雨拉開了序幕。

一剎那，少年有些微微的失神。

那些紛紛亂亂理不清楚的情緒終於有了理由，江半霜在心裡輕輕地喟嘆，原來是這樣。

他加深了這個吻，四片唇交疊在一起，少年緊閉雙眼，雨水打濕了他的面孔，他卻毫不在意，有水珠從眼角滑落，和雨水混為一體。

可惜，他明白得太晚了。

譚依白呆若木雞，震驚得喪失了思考的能力，又是一道閃電，那光芒照亮了少年破釜沉舟的神情，久久地鐫刻在他的視網膜之中。

他回過神，一把將對方推開，捂著唇怒道：「你、你.....你幹什麼！」

江半霜踉蹌一下，抬起頭，臉上有笑：「親你啊，看不出來嗎？」

事情的發展大大超出了譚依白的想像，漆黑的天色掩住他通紅的雙頰，風聲雨聲蓋住他巨大的心跳聲。

江半霜走上前，摟住他的脖子，在他耳畔低低道：「上次，是你救了我，這次，該我一個人面對了。謝謝你。」

譚依白拉住他的手腕：「你要幹什麼？」

江半霜輕鬆地說：「出去唄，還能幹什麼？他們抓住我，頂多打一頓，還能怎麼樣？倒是你，要是傷到哪裡耽誤了訓練，那不就遭了？我們全隊可都指望著你呢。」

譚依白猶豫了，他隱約覺得江半霜是在撒謊，邏輯上卻找不出半點差錯。

而這時，已經有人成功地翻牆進來，大喊一聲：「老大，在這裡！」

江半霜一把將譚依白推進屋子裡，把門關上，緊接著打開後門，沒頭沒腦地衝撞著，嘴裡還大喊著：「哈哈哈，一群白痴，小爺我在這兒，來追我呀！」

呼啦啦一群人追上去，雨越下越大，擋住了他的視線，江半霜踩過一個水坑，濺起水花，他沒命地跑，心裡只有一個念頭。

跑，跑，跑！不能連累譚依白，把他們全都引走！

就在這時，一輛車阻隔住了他的去路，江半霜只是遲疑了一瞬間，就已經被團團圍住。

江半霜喘息著，奇怪地發現自己已經不再害怕。

他想起剛剛那個吻，露出古怪的笑容。

再見，譚依白。以後，再也不會惹你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