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門開了，裡面走出來一個人，鋥亮的皮鞋踏在地上，立刻有人替他打傘。

那人冷漠地看著氣喘吁吁的江半霜：「就是這個人？十多個兄弟去追的，竟然是這麼個學生？」

手下淋了個濕透，也不敢抱怨，低著頭說：「這小子太滑頭，跑得又快，我們只好......」

「算了，既然是那件事的話，也沒辦法了。來人，把他帶走。」

就在這時，從路口傳來一陣熟悉的聲音：「等一等。」

江半霜一愣，轉過頭去，只見路燈下一個個子高高的男生撐著傘，站在陰影里。他往前走了兩步，面孔在路燈下被照亮了，一雙黑眸閃動冷光。

江半霜心裡著急，連忙喊道：「白昀篤，別管我，你快跑！」

白昀篤看了他一眼，直直地對著領頭的人說：「看到少爺，你就是這種態度？」

轟隆隆——天邊雷聲陣陣，雨越來越大。

領頭人推開手下給他打的傘，走過去，江半霜又驚又疑，大聲喊：「你快走啊，別胡說八道了！現在跑還來得及！」

話音未落，就見領頭的男人躬身半跪下來，畢恭畢敬道：「少爺。」

江半霜目瞪口呆。

白昀篤臉上是和平時截然不同的神色，沒有絲毫油滑氣，臉上有一種凜然寒意，漆黑的瞳孔里有種江半霜從未見過的冰冷。他打了個哆嗦，恍然間覺得那並不是白昀篤，只是個頂了一模一樣麵皮的人而已。

「為了追一個普通人，鬧得滿城皆知，」白昀篤冷聲說，「你最好有充足的理由。」

領頭人有些遲疑，回頭看了一眼江半霜，湊到白昀篤耳邊說了些什麼，後者詫異地看了一眼被圍在中間的少年。

江半霜回過味來，剛剛眾人對那個領頭的都是畢恭畢敬，肯定他就是老大了。現在這個老大對白昀篤放個屁都不敢，淋得狼狽不堪也規規矩矩的，這麼說來，白昀篤還真是什麼大少爺？

「你過來。」

江半霜猶疑地指了指自己，白昀篤點了點頭，兩旁圍住他的人就自動分開了。江半霜逃也似的跑到白昀篤傘下，湊到他身邊哆哆嗦嗦：「可凍死我了，快給我擋擋雨。」

領頭人瞪著眼睛，對江半霜的失禮行為敢怒不敢言。

白昀篤問：「你聽到什麼了？」

「他們說什麼找人，跑不掉的，還沒聽明白呢，就被追著跑了一路！」江半霜苦哈哈地說，「累死爸爸了！」

有人忍不住說：「那你跑什麼！」

「廢話，你追了我不跑，傻啊？」

「我看就是你小子心虛！」

「靠，我拿著刀在你後面追，看你跑不跑！」

白昀篤豎起手，示意不要再吵，眾人一下子不敢說話了，四周只剩下喧囂的雨聲。

他說：「既然沒聽到，就沒事了。都散了，該回去吃飯的吃飯，接孩子的接孩子，這麼大的雨，阿大你女兒該在幼兒園哭了。」

此言一出，大家都有些鬆動。白昀篤接著說：「老三，今天這件事無論怎樣，都不該鬧得這麼大，你太放鬆了。」

被喚作老三的領頭人低下頭：「是。」

白昀篤轉身要走，老三卻開口說：「少爺，其實我們來，是找你的。」

白昀篤的腳步頓了頓，他淡淡道：「我不回去，爺爺要我考軍校，你覺得靠譜嗎？」

老三說：「我不懂這些，但老爺很想你。」

江半霜看見白昀篤的臉色微動，卻最終只是搖了搖頭。

老三不再多說，一群手下慢慢地都走了，街頭巷尾冷清得江半霜幾乎以為剛剛發生的都是幻覺，唯獨剩下酸軟的身體是真實的。

白昀篤瞥了他一眼：「說吧，你都聽到什麼了？」

江半霜哪敢說交易什麼的，指天畫地：「沒有，我要是聽見了，就讓雷劈死我吧！」

轟隆隆——雷聲應聲響起，天地間被閃電照亮。

白昀篤：「......」

江半霜：「......」

白昀篤幾不可見地嘆了口氣：「今天這事算你倒霉，不過要是說出去了，那我也救不了你。」

江半霜連忙說：「我真的沒聽見！你信我啊——」

白昀篤看了他一眼，黑眸中閃爍著冷冷的警告：「回去以後，閉上你的嘴。要是讓我知道除你之外的人在討論我的身份，這條小命就別要了吧。」

江半霜渾身一寒，他完全相信這是真的，用力地點頭說：「不敢不敢，白少爺，不敢說！」

白昀篤說著走了，江半霜被他留在雨幕里，打了個阿嚏，大聲說：「喂，帶我一程啊！都是大少爺了，就別這麼小氣了嘛！」

白昀篤理都不理他，江半霜硬擠進他的傘下，少年的身體濕漉漉的，皮膚柔軟冰涼，白昀篤嘖了一聲：「出去，別跑來冰我。」

江半霜笑嘻嘻地說：「就帶我一程，等到路邊我乘巴士，行不行？」

他又問：「你怎麼會在這裡出現啊？」

「有人打電話給我，說手下在這裡撒野，就過來看看，」白昀篤漫不經心地看了他啊一眼，「沒想到那個倒霉蛋就是你。」

江半霜鬱悶道：「我也很絕望啊，這能怎麼辦呢？唉，我還以為今天死定了，還好你出現了，回去請你吃飯啊！」

「不用了。」

「嘿嘿，連著隊長一塊兒請，就你們倆，怎麼樣？」

白昀篤：「......」

江半霜擠眉弄眼道：「你是不是暗自仰慕隊長啊，我懂的我懂的，像隊長這種人，又沉穩又溫柔，對人好的不得了，像凌南學長也是......」

「你說什麼！」

江半霜眨眨眼：「怎麼了？趙清跟我說的，說凌南以前是混混，被隊長無意中救了一回，就死心塌地地跑來打排球了。」

白昀篤黑著臉說：「難怪......」

「對啊，隊長的人格魅力這麼大，也難免嘛。」

白昀篤替他攔了一輛車，說：「你走吧。」

「......」江半霜說，「我沒錢。」

白昀篤說：「支付寶。」

「沒帶手機。」

白昀篤：「那你走回去吧。」

「不要啊大少爺！嗚嗚嗚，要是我明天因為淋雨發燒了，胡說八道了什麼，那也不怪我了啊嚶嚶嚶！不知道要是隊長知道了......」

「師傅，多少錢？」

江半霜得逞地大笑：「謝謝大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