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珏看了看手機，已經是八點，再過一個小時就是楊洛一案子開庭的時間。

「徒弟，去哪兒呢。」劉大民走了出來，把一疊材料交給他：「這是我辦的西安那個職務侵佔案子的卷宗，你幫我整理下裡面的證人證言，我今天就要，趕快啊。」

「師父我現在趕著去給楊洛一開庭，我回來再幫你弄吧。」汪珏匆匆忙忙地拿起東西，一邊走一邊說。

劉大民在後面喊著：「你速戰速決啊，不要給師父丟臉！！」

嘿嘿笑著，劉大民滿意地看著充滿鬥志出門去的汪珏，自己這個徒弟肯拼肯幹，天賦也高，除了總是愛管自己婚外情的事情，其他那是沒得說的。

劉姐此時也在一旁笑道：「大民，小珏他第一次獨立做案子就那麼上心，有出息啊。」

劉大民哼了一聲，「他就是觀世音菩薩轉世，對誰都好，就對我這個師父不好。」

差不多到九點的時候，汪珏驅車到了龍崗人民法院的門口。

他開門下車，關門，準備給車上鎖的時候，忽然身後有陣風颳起，猛地一個龐然大物撞過來，接著身子被攬進了一個大大的懷抱里。

「哈！我的大律師終於來了。」楊洛一嬉皮笑臉的聲音在汪珏腦袋上頭響起。

楊洛一一天不見汪珏，總感覺心裡空蕩盪的，一大早就來到了法院門口，恨不得立刻就開庭見到他。

汪珏被他這突如其來的一抱嚇了一跳，整個人都沒力氣去掙脫楊洛一纏在自己胸前的雙手，只能用嘴表達生氣：「楊洛一！」

楊洛一腦袋不斷在他頸後蹭，像個賴皮的少年，「怎麼？」

「你快放手啊。」汪珏不好意思的看了看四周，幸虧法院是新建的，周圍地廣人稀「這麼大個人了，怎麼總這樣。」

「鬧一下嘛，你又認真了。」楊洛一知趣地把人放開，但依然勾著他的肩，「你吃早餐沒有，我給你帶了腸粉和叉燒包。」

楊洛一提起左手的兩個袋子，彷彿還有熱氣冒出來。

汪珏自然是吃過了才來的，但他不想拒絕楊洛一的好意，抿嘴笑了笑：「我吃不了那麼多，給我個包子吧。」

他肯吃楊洛一心中就滿是歡喜，爽快地從袋子里拿出一個叉燒包，不假思索地送到了汪珏的嘴邊而不是汪珏手中，這是要親手喂他的節奏。

汪珏一頓，楊洛一也一滯，瞬間反應過來，送到了汪珏嘴邊的包子又被楊洛一不假聲色地遞到汪珏的手裡，「吃吧吃吧，吃飽了等下有力氣說話。」

「嗯，你這手上的傷是怎麼回事？」汪珏注意到了楊洛一手上發紫的傷痕。

楊洛一笑容一僵，故作輕鬆說：「沒事兒，不小心碰的。」

汪珏趕緊握住楊洛一的手仔細看，神色里浸滿了溫柔：「我車上有藥，等下開完庭你來拿點吧。」

楊洛一完全沒有注意自己的傷，他眼中全是汪珏的如水般溫潤的面容和語氣，笑容掛在臉上，自己也不知不覺，「好。」

兩人勾肩搭背地，準確來說是楊洛一一個人勾搭著汪珏走進了法院，最終由於一個是被告人，一個是辯護人的身份使然，被法警分開了。

公訴人到庭了，接著審判員也到庭了，一聲法槌之下，庭審正式開始。

「證人，你說你在7月21號那天下午的3號線捷運中，看到了被告人用手觸碰被害人的臀部是嗎？」汪珏抬了抬鼻樑上的金屬框眼鏡，盯著證人席上的一位大媽開始發問。

「嗯。」那大媽猶豫了下，點點頭。

「是哪只手觸碰的？」

大媽緊張地看了公訴人一眼，連忙搖頭道：「當時人非常多，看不清是哪只手碰的。」

「既然當時人多得看不出是左手還是右手，你怎麼確保那隻手是被告人的？」

汪珏語言平淡，卻猶如包裹著一把銳利的尖刀，溫柔地剖開了所有表面。

大媽頓時哆嗦起來，「我，我就是覺得那手是這男的……」

汪珏見此，知道已經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不再問下去，而是爽快轉頭跟法官說：「審判員，我問完了，可以讓下個證人出庭了。」

審判員聽了那大媽最後一句話，搖搖頭，開口說：「帶下個證人出庭吧。」

汪珏在此時往被告席看去，楊洛一坐在椅子上，驕傲一笑，兩根手指放在嘴上一拋，竟肆無忌憚地給汪珏飛了個吻，恰巧被居中的法官看見了。

「砰砰砰。」審判員敲著法槌，「被告人注意法庭紀律！」

汪珏皺著眉，無聲地作著口型，林洛一看出來了是「嚴肅點。」

楊洛一正要再次搞小動作的時候，第二個證人出來恰巧中斷了楊洛一的坐立不安。

這是位大伯，公訴人先發問，得到的答案和汪珏在卷宗上看到的一樣，都說是在乘坐捷運的過程中看到了林洛一非禮了那個小女生，而且這次說得更加繪聲繪色，手舞足蹈，彷彿恨不得要把一腔的正義熱血灑在法庭上才善罷甘休。

「法官大人，就是這樣的，就是這個小流氓，厚顏無恥，眾目睽睽之下猥褻一個弱女子，你要重……」

就在大伯喊得快要聲嘶力竭的時候，審判員無奈打斷他：「好了好了，說過的內容就不用重複了，下面辯護人你有問題要問嗎？」

「有的。」汪珏點了點頭，轉向證人：「證人，你是親眼看見了是被告人伸手觸碰被害人的臀部嗎？」

一見是辯護律師問話，大伯更加憤怒，「對，你別想給他開脫。」

「他用的是哪只手？」汪珏不怕他聽到自己之前問上個證人，因為法院會讓證人在作證的時候不能互相聽見。

大伯腦袋果然一片混沌，他細細地回想著細節，結果什麼都想不起來，情急之下就說了聲：「右手！」

汪珏翻了翻卷宗，「可你之前給公安局作證的時候，說的是左手，到底是左手還是右手？」

「左…右…」大伯語結無言之下，一下惱羞成怒，啪地站起來：「是左手右手重要嗎，當時公安局把我們幾個叫到一起作證的時候，大家一致都覺得是他啊，群眾的目光還有錯嗎？」

「也就是說你其實沒有親眼看見，你是聽其他人說的。而且公安讓你們證人作證的時候，是在一起的而不是分開單獨詢問的，對嗎？」汪珏留下疑問卻不給對方回答的空間，轉向庭上：「審判員，我問完了，對於公訴人出示的證人證言的真實性和合法性我存在極大異議……」

在之後的辯論環節，汪珏更是把之前想通的「身高論」詮釋了一番，公訴方的指控從頭到尾，被拆解得支離破碎。

楊洛一自然順利地被當庭宣布無罪釋放。一出法院門口，楊洛一就高興地把汪珏扛了起來轉圈圈，「我就知道我的汪大律師天下無敵！」

汪珏這次任他放肆，自然也是開心的，楊洛一那麼年輕，他決不想看到他在最好的年華留下刑事案底，哪怕只是小小的案件，也是一生的污點。

楊洛一意猶未盡地把人放下，俯下頭興沖沖說：「這位年輕有為的律師，小爺我決定包養你一場電影怎麼樣！」

汪珏笑笑，正要回答他，電話卻響了。

「師父？」

「小子，你開完庭沒有，快回來幹活兒，師父快被卷宗掏空了！」

「嗯嗯，我知道了。」汪珏掛了電話，略帶歉意地跟楊洛一說：「洛一不好意思，我要回去忙了。電影以後再陪你去看吧，現在你沒事了回家好好玩啊。」

汪珏沒有注意楊洛一難看到極點的面色，上了車便匆匆離去。

自己沒事了，也就是說，兩人的委託關係解除了，他還有其他許多案子要做，有他的事業要開拓，那自己呢？

楊洛一心中閃過一絲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