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洛一在凱瑞大廈樓下一家餐館裡工作的事情是他一早就謀劃好的，為的就是盡量地接近汪珏。

不得不說，他的目的是達成了。他住在白石洲，汪珏住在蛇口的後海，從凱瑞大廈到白石洲坐1號捷運就可以直達，而到後海在白石洲可以換乘2號線直達，兩人上班未必同步，下班的話……楊洛一把牛皮糖站上身就甩不掉的功力使出來後，汪珏終於同意可以和他一起坐捷運回家。

這樣的日子，不知不覺持續了一個多月。

汪珏正彎腰低頭伏在桌上，忙著整理材料，忽然手機上收到了一條微信。

——汪大律師，忙什麼？

不用看名字都知道是楊洛一發的，汪珏想。

——你小子上班時間不認真工作，我要給你們老闆投訴。

楊洛一秒回——想著你在樓上我就忍不住想上去找你。

汪珏放下右手的筆，開始雙手拿起手機，放鬆地靠在椅背上，全然投入和楊洛一的聊天中。但他自己都沒察覺到，他嘴角那抑制不住的上揚。

——可別，我不敢耽誤你的工作。

汪珏等了一會兒，楊洛一還是沒有秒回，於是把手機捏在一手裡，另一手支在扶手上撐著腦袋慢慢地想，想楊洛一跟自己說過的每一句都遊走在邊緣的話，想他對自己那些親昵得甚至超越了兄弟之情的動作，似真似假，若有如無，汪珏臉上的笑意有些淡了。

「叮咚。」手機響了，汪珏趕緊拿起來看。

——你不耽誤我工作，你耽誤我人生。

他這是什麼意思，汪珏不明白，發送了個寫著大大問號的表情。

楊洛一回覆——我總想著你，我怕我以後找不到女朋友了。

這話一出，汪珏身子猛然一僵，他的意思是，自己甚至可以取代女朋友在他心中的位置嗎，可是，他也是在說他還是要找女朋友的吧。

認識他這些天來，兩人越走越近，現在除了沒住在一起，下班在一起，吃飯也經常在一起，好像不知不覺他們成為了彼此生活里最親密的人。可這是真的嗎？若有一天，他找了女朋友後，他就會和她時刻呆在一起，而自己再也不可能和他一起下班、吃飯、逛街、談天說地。

自己真的是他最親密的人嗎？這個不曾想過的問題在腦海中一閃而過，又或許，自己對他，真的僅僅只是哥哥關心弟弟嗎？

若是如此，倘若他真的找到了一聲摯愛，自己不是應該祝福嗎？可為什麼只是想想，只是假設，都會心像被剜去一塊，處處都在滴血。

心神全無，對著滿桌的文件，汪珏忽然一點兒都看不進去，甚至連楊洛一的微信都忘記回了。

「劉春花，你看小珏這是怎麼了？」田姐朝一臉深思狀的汪珏揚揚下巴，跟對面的劉姐說。

劉姐順勢望了過來，一臉認真地點頭：「這種魂不守舍的狀態，我當年高中青春年少，偷偷摸摸搞早戀的時候有過。」

田姐「嗬」了一聲，「沒想到劉春花你這種三好學生也會玩早戀啊，該不會也學狗血劇里的墮過幾次胎吧？」

面對田姐的譏諷，劉姐切了一聲沒有理會，只是定定地看著汪珏，心道這孩子一定是有了情感上的問題了。

就在劉姐想過去撫慰一番的時候，前台小姐姐走了進來喊：「汪珏，前台有你的東西。」

汪珏還沉溺在自己得思緒中不可自拔，也沒聽見她喊。

劉姐走過去碰了一下他：「哎，小珏，前台有你的東西呢，還想。」

「嗯？」汪珏驚醒過來，「哦哦。」

「什麼東西？」汪珏來到前台，小姐姐指著檯面上一盆白色的花說：「剛才有個送花員把這花送了上來，說是要給你的。」

汪珏皺著眉頭把花拿過來仔細看，白得勝雪的片片花瓣之中一點淡黃抹於其花蕊中，芳香沁入鼻中清雅宜人，汪珏不懂，也不知道這是什麼花，只看見花旁還留著一張小紙條。

上面歪歪扭扭的字跡寫著——為什麼不回我微信？

這才想起，楊洛一工作的對面是花店。

「……」汪珏忽然哭笑不得起來，發膩的甜、發楚的酸，一下所有滋味全湧上心頭，百感交集。

他把花小心翼翼地端回自己的桌子，一邊拿出手機發送給楊洛一——發微信就得了，幹嘛浪費錢？

——不貴，喜歡嗎？楊洛一又瞬間回覆了。

——好看，這是什麼花？

——白山茶。

聊到這裡，汪珏沒繼續往下想，腦袋埋在手臂間仔仔細細地打量著那朵白山茶，又重新一點點地笑了起來。

劉姐搖了搖腦袋，看著汪珏的模樣，彷彿就看到了當年那個青澀的自己。你這孩子，也不多想想，你知道白山茶的花語嗎？

……

終於等到了下班的時候，汪珏出律所的時候發現楊洛一已經上來在門口等著了。

「今天我可累了，汪律師……」楊洛一浮誇地軟綿綿走過來，不知不覺，手已經勾住了汪珏的脖子。

第一次覺得他纏在自己身上，自己可以這麼安心。

汪珏笑他：「累？也不知道是誰總顧著玩手機，還跑出去買花，怎麼會累？」

楊洛一厚臉皮，嘿嘿笑：「那朵山茶你可得養好了，別弄死了。」

「知道了，你死了它也不會死的……」

楊洛一抓住機會撓他癢癢，「汪珏，我對你那麼好你還咒我！」

…兩人一直打鬧說笑，不知不覺，已經到了白石洲站，一般此時楊洛一都會纏著汪珏說要送他到家再回去，儘管每次汪珏都嫌麻煩把他趕走。

這一次楊洛一依然期待滿滿地懇求：「讓我送你回去吧。」

儘管他明白汪珏還是會拒絕的。

「都說了不…」汪珏正要如以前那般把他趕回家，可這一次，他停了下來，又想起剛才在辦公室里自己問自己的那個問題，他轉口一笑：「好吧。」

不管以後是不是，起碼現在我就在他身邊，他就在我身邊，這樣的時光能多一天是一天，能多一秒是一秒。

楊洛一喜出望外，他無論如何都沒想到汪珏竟然會答應！

兩人都心情甚佳，終是在後海站下了車，楊洛一陪汪珏到他樓下的時候，汪珏停住了腳步，轉過身來時表情頗為認真。

「怎麼了。」楊洛一笑了，「你要跟我討債嗎？」

「洛一，我……」汪珏很猶豫。

「嗯？」

「我，是不是你最好的朋友？」

楊洛一眼珠子心虛地轉了兩圈，還蠻堅定地回答：「必須啊。」

汪珏嚴肅的臉上重新微笑起來，「好。我走了。」

著看他上了樓，楊洛一神色中有些憂傷又帶著篤定，喃喃道：「你不是我的朋友，你是我喜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