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一個小時，門鈴響了。

我迫不及待打開門迎接我最想見的人。

小蔥的琴盒上披著雨披，上面是一點點密密麻麻的水。

「外面下雨了？」

我一邊幫他卸下雨披一邊問。

「下了，但是不大。」

他一邊將卸下的雨披掛在門外的雨具架上，一邊回答，我則用手撫去他頭上的小雨珠。

「外面天氣冷就不要淋雨了，會感冒的。」

他聽後點點頭，轉頭將門關上，我就看著他鼻子里呼出的氣鑽到門外，形成了一條長長的白色絲帶。

天真是越來越冷了。

「冷嗎？」我問。

「不。」他搖搖頭。

「不冷就好，開琴上課吧。」

我一邊說，一邊在自己的弓子上打著松香，待小蔥將琴拿出來後，我用他的琴拉了一曲。

他就默默地聽著我拉完，然後很興奮地睜大眼睛說出了曲子的名字：

「《美麗的羅斯瑪琳》！」

我對他笑笑，將琴還給他，他接過琴，臉上突然多了一絲紅潤。

「好聽……」他說。

「有多好聽？」我問。

他嗯了半天，這反應讓我想起了前面那個大逆不道的小弟子。

「其實啊……」

「其實還拉得真不怎麼樣是嗎？」

我虎著一張臉盯了他一瞬。

我就知道會是這種結果，只是我很奇怪，沒看見小蔥時，那首曲子我本可以拉得很好，可不知為何看見了他，我想表達的東西就全變了，就連之前練習了無數遍，聽起來也是十分彆扭。

小蔥沒有說話，他還是用他那對真誠理性的目光看著我，看見這種目光，一切答案都不言而喻了。

「好了，上課吧……」

我有些失望的轉過身看著譜架，將那本練習曲翻到他該上的那一課。

這節課小蔥拉得十分認真，畢竟他已經熟悉了我家的環境，拉琴時的狀態也是鬆了下來。

但我還是將他的動作規定得一板一眼，我希望他不留一點瑕疵，所以他在拉琴的時仍會少不了我的騷擾。

在糾正他的動作時，我多少也會感到他身體細微的顫動。

對於這一點我也有些奇怪，明明在當初，我們的接觸還都是自然而然的教學過程，可有的事一旦發生過以後，就連我糾正他動作這點小事也都和我拉的曲子一樣，開始變得彆扭起來。

明明上次在他宿舍道別時還好好的……

我在想：是不是我家讓他有些不自在？甚至我又在想：小蔥這節課之所以拉得如此認真，是不是故意想和我避免身體上的接觸？最後我再想：產生這種行為的原因是不是因為我們之前的接觸太過瘋狂，亦或是他覺得我有強迫過他，所以他才用這種若即若離的方式報復我？

對了……那天也是在這樣一節課上……

想到此我整個人都開始鬱悶起來。

人與人之間的磨合居然如此麻煩。

大家都是男人居然也是如此麻煩。

男人難道就不應該幹脆有話直說？

他一曲已畢，我百無聊賴。

「嗯，還行，這首可以過關了，你回去後再練習下這一首……」

今日的課程很順利，我翻到新的一節練習曲，在將練習曲中的內容講解一遍後，我讓他堂練前面幾節樂句，另外又說了他拉琴時的一些毛病。

以前小蔥聽見我說他的毛病臉上總會留下一連串的反感，可是最近都沒有，他似乎已經想明白：練琴就和戀愛一樣，過程中會一直產生新的問題和重複舊的問題，這是躲不掉的。

「那麼今天的課就到這裡。」

這節課上完後，我又習慣性的說。

「哦……」

小蔥口中拖出長長的一聲，我卻裝作聽不見，還是抱著胸一雙眼睛死死盯著我面前的譜子，其實那時我心裡的想法是：你求我讓你留下來，我才讓你留下來，你求我讓我碰你，我才碰你，或者你主動過來抱我，否則我不留你，也不會碰你，這沒其他緣由，哥哥我心情鬱悶著，哥哥我討厭若即若離，哥哥我討厭猜別人心思，哥哥我討厭玩深沉，哥哥喜歡明的不喜歡暗的，哥哥要騷不要悶，你要悶到一旁悶去……

當然想歸想，我耳朵聽見小蔥打開琴盒放琴的聲音心裡又是著急的，就好像我心裡期待著本應發生的事好像快要發生卻始終沒有發生一樣。

在聽見他將他的琴安放好後，我的心替我將那口悶氣嘆了出來，它就堵在我的喉嚨里，讓我整個喉嚨都不舒服。

「哎呀……」

遙記得以前聽過莫斯科那些東正教的教徒們說過，你只要用心祈禱，上天一定會聽見你的心聲，然後滿足你的願望。

我回頭看著小蔥對著他那根弓子的囧樣，我知道老天爺一定是聽見了我的心聲，因為小蔥的弓子居然從弓身處斷了。

我哈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