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次訓練的拳擊會場里，顧涼音正和圭拓討教更多的技巧中。

圭拓在一開始就給了她建議：盡量以輕巧型動作為主，在力量不足以取勝的情況下，以技巧得人，以柔克剛。

顧涼音對此提出了疑問：「我的力氣比以往大了很多，這個要怎麼看？」

圭拓：「你的力氣只是我們喪屍正常的力氣，只是你的身體肌肉韌性更強，所以不容易出現斷裂現象，大哥，我說得沒錯吧？」

一旁的北沉點點頭：「你應該也清楚這是實驗賦予你的。」

顧涼音伸展了兩下手掌，不可懷疑她現在對於力度的把控已經爐火純青，再也沒有初初醒來時一不小心捏碎門把手的現象。

她抬眸，擦了擦汗：「我們繼續。」

以上是顧涼音每日必備的武力提升訓練，在圭拓的教學和北沉的配合下，她已經學到了許多實用的搏鬥技能，身體柔韌度得到了延伸，由堪堪及格到了中上水準，反應力還有待提升，但比最開始進步了很多，主要是實戰經驗太少了，上次捕獵她反應力和敏捷度不高，才會被熊掌扒了一大塊肉下來，實在是不值。

在顧涼音的學習計劃里，這一項是放在首位的，她必須有足以自保的能力，才能談回去的事，否則白想。

所以原本有些吃力的課程，漸漸地，成為了顧涼音心之所向的過程。

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在這其中，圭拓會放下對她的忌憚，而她也得以放鬆。

慣例地學習完後由北沉送回房間，顧涼音摸著手腕上的絲帶，興許是見她這樣的動作太反覆，北沉終究問出了口：「你為何將絲帶綁在手上？」

那天顧涼音邁出面對一切的第一步時，手上就開始綁著這根絲帶，除了洗澡，都沒有解開過。

「為了提醒自己還是一個人類。」顧涼音把有些歪了的蝴蝶結整理好，極其自然地回答。

這根絲帶，是那個粉色玩偶熊脖子上的，她只有在那個房間里，才能感受到濃郁的人類氣息，才能提醒她不迷失喪屍社會，時時刻刻是個人類。

雖然有些可笑就是了。

這段對話結束得匆忙，兩人一路無言地回了房間，北沉剛想回去，就被顧涼音叫住了：「北沉，我們可不可以，來一場真心的交談？」

北沉從她眼裡看到了太多的迷茫，雖是意外她的主動，仍點了點頭：「可以，無論哪一次，我都是真心的。」

房門被鎖上，北沉赤腳踏上柔軟的地毯，無聲無息地跟著顧涼音來到沙發上坐下。

房間里的唯一一張書桌擺滿了圖紙，顧涼音並沒有因為他的關係把這些涉及計劃的圖紙收起，因為沒必要。他說過他不阻止。

北沉撿起飄落地上的地圖，看著人類那塊的空白：「很難想像嗎？」

顧涼音坐在他的對面，接過了他遞來的地圖，放回原位：「我有很多問題要問你，第一個就是，你們似乎去過人類那邊？」

主題鮮明毫不含糊，北沉盯著她，輪廓融在燈光里，有些模糊：「我說過，我們互相觀察，在我們還來不及學完所有知識前，他們築起了牆。」

一聽到「牆」這個字眼，顧涼音的腦海里立馬出現了那夜夢裡的內容，那面巨大的還在完善中的牆，還有老人蒼老的手。

北沉繼續說：「我們去過野生地帶靠近人類居住地最近的那段邊緣，看到了人類築起來的巨大高大的牆，看起來無法突破。」

「看起來？你們沒有碰過嗎？」

「碰不到，在此之前的一大片平原上，布設了數不勝數的檢測儀，能夠分辨人類和喪屍，我們根本靠近不了。」

檢測儀……顧涼音想像著那些密密麻麻的儀器分布在平原上，不由雞皮疙瘩驟起，那一關她過得了，只是要怎麼通知裡面的人開門還是一個麻煩。

但是前提是，她能活著越過野生地帶。

「那天陽光出來，人類那邊肯定也有所察覺了，我想他們說不定在找你。」

意思就是她在回去途中就很可能遇到自己人然後省不少力？

顧涼音抬起頭：「他們會認定我是『希望之母』嗎？」別的不說，他們並沒有目擊。

「如果你獨自一人出現在了大地上，又能透過檢測儀的檢測，他們沒有理由不相信你。」北沉說這句話的時候好像有些猶豫，而顧涼音把他猶豫的節點放錯了：「到時候，你不會陪我對嗎？」

也是，北沉肯定過不了檢測儀，去了只會更危險。

她好像終於明白那隻喪屍說人類危險是怎麼一回事了。

一連驗證了夢裡的內容和此去路上會遇到的東西，她約莫有些落了心，又泛起不必要的哀愁來。

當聽到「獨自一人」四個字時，她竟荒唐地措手不及。好像理所當然地認為北沉一起是天經地義再自然不過的事了。

她明明和對方除了口頭上的夫妻關係以外什麼都不是。而那口頭的在她看來也是空口無憑不值一提。

北沉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你希望我陪著去？」

他突然這般的激動，倒讓顧涼音不知所措：「只是一瞬間的傻瓜想法……在不知道有檢測儀這種東西之前，我以為你也能順利地透過。」

畢竟北沉看起來，和人類差不了多少不是嗎？

那天那個稚嫩的聲音問過她這個問題，所以她的回答是：如果可能，讓北沉也回去。

她到底是，不希望離開北沉的嗎？

但是現在事實使然，這個方案已經不可能執行了。她必須一個人去。讓北沉留在這裡。

對的，她為什麼一定要讓北沉一起去呢？他們的關係，也沒有好到那種地步吧？

顧涼音忽然混亂了，對自己情感認知的一種混亂，她大口地呼吸著，捂著頭閃躲北沉的問題。

她好像過於依賴對方了。

「北沉！讓我冷靜一下！」她突然大叫出來，閉著眼縮回了沙發上。

明明讓北沉留下來交談的目的，是想試探對方有沒有一起去的想法。是她太魯莽了，人類怎麼可能沒有分辨喪屍的方法？如今，卻反倒被北沉試探出了自己都未曾發現的東西。

兩人保持著沉默，房間里一度沉悶無比，最終，北沉起身，走向門口：「你不要勉強自己，也不要胡思亂想，只要堅定信念就可以了。」

他剛抓上門把手，顧涼音有些微弱的聲音傳來：「你把我視為你的妻子，是因為我身體里的東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