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三個字粉碎了小螣的期望，眼中的淚瞬間砸落下來，瘦弱的肩膀瑟瑟發抖，活像只貓爪之下的小耗子。

「嗤！」僵持片刻，樓笙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欸，小鬼，你是妖哎！能不能有點妖的樣子！怕人算怎麼回事？！」

小螣懵懵地愣了半天，看到早已回鞘的劍，才意識到這隻是個沒品的玩笑，反應過來，「哇」的一聲哭得更凶了：「可我就是一點也不厲害嘛，我有什麼辦法，我也想出去啊，可是出不去！來的每個人都想殺我，我也打不過他們，我好沒用……難怪絳哥哥也不要我了……」小螣邊哭邊嚷嚷，似乎想一次性把滿腹的委屈全倒出來，眼淚鼻涕全往「壞哥哥」衣服上招呼。

樓笙往回遞過去一個求救的眼神，後面的「好哥哥」雙手一攤，用口型送了他一句「你活該！」

樓笙手忙腳亂鬨了半天，才築好堤壩，堵住了泛濫的洪水：「所以你之前一直不說，不是不肯，是不敢？」

「嗯。」小螣坐在他膝蓋上，乖巧點頭。

暮色漸濃，霞光漸稀，唯有遠處湖面之上，還殘留一絲旖旎之色，蕭翎走過去挑亮了燈，問道：「那為何現在突然敢說了？」

其實就像小螣說的，如果他一直不說，或者含糊其辭，他們也不會多加逼問，倒不是說他們有多大義凜然，將生死置之度外，而是壓根兒不會往這種離奇的思路上想，自然也很難猜到他的身份。而小螣的這番話，無異於自曝其短，主動將自己送到了風口浪尖上。

「因為……晦日將至——說與不說，區別不大了……」小螣的目光是前所未有的黑暗，與水光一起湧上來的，還有一些很深沉的東西，好像痛苦而又無能為力，「哥哥雖然有時候有點凶，但是從來沒有傷害過我，還會陪我玩，你們都是好人，可是……抱歉……我真的……啊——」

這話說得斷斷續續，混亂無章，樓笙隱約抓住了些重點，還沒理出個頭緒，便被小螣一聲驚叫嚇跑了神思。

「怎麼了？」見他雙手抱頭，肩膀抖得厲害，蕭翎忙來查看，卻被一把重力推開，這一下力氣極大，蕭翎連退數步，站穩後再看，才驚覺小螣竟滿目赤紅，眼生戾氣，他躲開樓笙的胳膊，跌跌撞撞往後退。

「晚上……小心……若能活過今晚……明天……明天可以躲在——」幾乎是用盡了所有力氣，從牙縫中擠出來的，短短一句話，小螣卻汗如雨下，再抬頭時，眸中異色更甚，他還想說什麼，卻終於不堪重壓一般，踉蹌轉身奪門而去。

樓笙自然不會讓他這般離去，與蕭翎視線微一碰撞，兩人便緊跟著追了出去。

因為光線原因，視線並不清晰，好在今日的夜晚並不似昨日那般，說暗就暗，朦朧的一點光線里，只見一個瘦小的身影鑽進了不遠處的另一個竹屋內，正是小螣日常居住的那一個。

追至門前時，最後的一絲光明陡然消失了，天地萬物瞬間為黑暗所籠罩，濃墨般的漆黑里，樓笙下意識反手去牽身後的人，而蕭翎也很默契地將手搭了過來，彷彿彼此都想在第一時間確認一下對方的存在。

門很快便被推開了，樓笙掏出火摺子，火光亮起，出乎意料的是，床上的人竟睡著了，躺成一個極規整的姿勢，絲毫看不出剛才的異樣。樓笙和蕭翎一時間面面相覷。

「先回去吧。」片刻之後，蕭翎說。

回了房間，樓笙還是不放心，小螣最後那句話，讓他感覺到一股強烈的不安，所謂的晦日究竟是什麼日子，竟能讓小螣反應如此之大。他取出隨身攜帶的冰蠶絲，在門窗處反覆繞了幾道，最後一圈纏過自己的小指，最終落在了蕭翎的手指之上：「今晚最好別睡了。」

蕭翎點頭，目光始終落在被透明絲線連接在一起的無名指上，不知在想些什麼。

能做的都做了，心裡卻是沒底的，如果這個夜晚註定會發生一些什麼，那即便不睡，也不見得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