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夜漫漫，他們也不能當真肩並肩蓋一床被子純聊天，夜黑風高，四下寂靜無人，久別重逢，同床共枕，這麼個天時地利的環境，總得做點什麼吧？

蕭翎提議下無子棋，沒有棋盤，不設棋子，全憑記憶，口述落子之位，這麼個下法兒需要精神高度集中，既能消磨時間，也能阻擋睡意。

樓笙同意了——這倒也不失為一個轉移注意力的好主意——他起初是這麼想的。

下著下著，兩人又情不自禁地打打鬧鬧滾到了一處，蕭翎怕癢，樓笙便不依不饒地撓他腰，等終於鬧夠了，蕭翎笑得肚子都疼了，虛喘著氣躺在一旁休息，也無暇去管仍搭在腰上的手。

握腰的手精緻有型卻不是養尊處優的模樣，指腹的薄繭正搭在捲起的上衣下擺上，輕薄的嘴角掛著心猿意馬的笑，手指有意無意地往下挪了一寸。肌膚稍一相觸，暴露在外的那一小片肌膚便頓時一顫，緊跟著那隻不安分的手便被甩開老遠。

蕭翎回頭瞪了他一眼，樓笙卻彷彿身體被過了電一般，通體舒暢——某一處除外——這當然得歸咎於龍珏這具身體，多虧了樓笙高風亮節，上一世練就的驚人忍耐力，才讓他沒有化身禽獸。

等到內心平息下來，已經是許久以後，神智回籠，樓笙才覺察到不對勁——空氣中不知何時滲入了一縷幽香， 似檀若花——是樓笙熟悉的味道，只是比起在皇宮見識到的那次，更為清淡素雅，也更讓人防不勝防。

樓笙心生警覺，輕喚了一聲「蕭翎」，旁邊卻沒回應，看來已經睡著了——從未接觸過暗夜綺羅的人，沒有防備，自然容易在不知不覺中中招。

樓笙甩了甩略顯昏沉的腦袋，掙扎著起身拍了拍他的臉頰。被打擾了睡眠的人，微蹙了眉頭，不多會兒下顎傳來一些力道，被迫張開的唇齒間被渡進來一顆藥丸，一股清涼之感化開，微顫的眼睫依稀分開了一些，樓笙附耳上前：「這香味有問題，別睡著，也別動。」

上次在西峪皇宮內與刺客交鋒後，樓笙便留了個心眼，提前配置了暗夜綺羅香的解藥，時間倉促，雖無法完全解除藥性，起碼也能緩上一陣子。其實最穩妥的辦法便是直接出去，離開這溢滿香味的房間，可他還是選擇了按兵不動——放長線釣大魚。

他閉上眼睛，努力放緩了呼吸頻率，看上去倒真和睡著無異，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香味越來越濃，樓笙明顯感覺到藥力在潰散，雖然始終克制保持著一絲清明，意識卻不可避免地漸漸混沌了起來。

即將崩潰之際，指尖纏繞的絲線突然傳來極輕微的顫動，樓笙心下一緊，意識倏地聚攏了一些，輕輕勾了勾小指，那頭迅速有了回應，樓笙這才放下心來。黑暗中，他感覺到有什麼東西越來越近，木門傳來「吱吱呀呀」的聲音，撞在牆板上時發出一聲輕響，涼風魚貫而入，指尖所連接著的力道驟然一松——所有蠶絲竟是瞬間被悉數斬斷。

「呵，倒是有些小聰明。」黑暗中，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語調輕而緩，像極了畫舫上迎風而唱的歌姬，下一秒這聲音便貼到了耳邊，「人類，讓我看看今晚你們又夢到了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