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冰涼的手指覆上了眉心，詭異的麻木感怵得眉頭幾乎是立刻一皺，那手指一頓，樓笙絲毫不再猶豫，當機立斷，迅速抬臂抓向額前那隻手，那雙手的主人顯然也已經反應了過來，手腕帶起的微風貼著臉頰拂過，樓笙手中抓了個了空，床榻上的重量也迅速卸去。

視線雖被黑暗阻擋，樓笙也猜得出來她大約是要跑，如此好的機會怎麼就此浪費，心一急一個鯉魚打挺便蹦了起來，可有人已先他一步做出了反應。只聽在她離去的方向傳來一聲極輕的疑問聲和不明顯的悶哼，伴隨著一片桌椅垮塌的聲音，木門倏然被關上了，莎莎的腳步聲頃刻間便消失無蹤。

燈火燃起，一片狼藉里，蕭翎正一手撐著地面，從坍倒的桌板上艱難爬起，清淡的眼眸里裝滿了疑惑和詫異。

「受傷沒？」樓笙趕忙過去扶。

「不礙事，」蕭翎咳嗽一聲，拿指尖擦拭一側臉頰上被劃出的細小傷痕，「這個人功夫很高，不過有一點很奇怪——」

「什麼？」

「她剛剛明明在我面前，我出手卻打空了，而且正面攻擊，正常人都會選擇身體比較脆弱的胸腹，而她剛剛一腳踹中的……是這裡，」蕭翎指了指中衣大腿上的一處鞋印，「力道從下往上，就好像她的身高......」他的手維持在一個到腰際的高度。

「你的意思是——」樓笙迎上他的目光，蕭翎微一點頭，二人便心照不宣地往門外奔去——這種情況有一種極大的可能性便是——他的對手是個孩子！

即便太多不合理之處在腦海中盤旋，樓笙他們也斷不會放棄這萬分之一的可能性。

兩人悄無聲息地潛入，小螣果然還睡著，樓笙又掐又拍叫了半天才醒過來。

「你一整晚都在睡覺？」

「是啊。」他的情緒已經恢復，只是整個人看著還是異常疲憊，眼睛都睜不開。

「這裡真的只有你一個人？」

「嗯，不信你可以自己看啊。」小螣打了個長長的哈欠，說完倒頭又睡了。

樓笙四處轉了一圈，沒什麼發現，正打算招呼蕭翎離開時，看到他悄悄拿起了歪倒在床邊的簡陋布鞋，翻來覆去看了半晌後才放回原位。

「是他！」闔上門，蕭翎跟在樓笙後頭說道，「那隻鞋的鞋後跟左側有一處有比較明顯的磨損，而這處鞋印的左下方顏色較淺，鞋印寬度也完全吻合。」

早在蕭翎拿鞋子的時候，樓笙便知他意圖，心中也隱約有了猜測，這個結果也算預料之中，只是有一樣卻是無論如何都解釋不通——剛剛說話的，分明是個女人的聲音！

他認真梳理了一下到這兒之後的每個細節——屍山，劍陣，妖族，結界，小孩，女人，夢境，回憶……

一切看上去似乎毫無關聯，卻又暗藏千絲萬縷的關係，然而當他想把一切串起來時，總覺得還少了些什麼，但具體是什麼也說不上來。

這麼一通折騰，時間已過去了許久，天空也漸漸泛起了青灰的色澤。

樓笙躺在床上放任思緒橫流，一線陽光穿過窗欞的縫隙透了進來，浮塵在光下飄揚飛舞，很有些像樓笙怎麼也落不到實地的思緒。

陽光之上，是簡陋得不能再簡陋的屋頂，幾根紫竹便支撐起了整個房間的框架。目光落在正當中的那根紫竹之上時，眉頭下意識一皺，那是個疑惑的表情，他支起身子想看得仔細一些，卻被一片強光擾了視線——

蕭翎站在窗前，兩手仍搭在窗上，陽光照進他的眼底，折射成淺淡的光，那雙瞳孔卻彷彿被施了定身術那般，一動不動。樓笙直覺有什麼東西好像不一樣了，因為這光實在是柔和得有些過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