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鴻一直坐在床頭看著柳綿，握著他的手不斷地揉搓，可是那手冷的像是一塊冰，彷彿怎麼也捂不熱。

杜鴻有些心慌，柳綿的手冷得像冰，他也害怕柳綿會像冰一樣化掉，無所尋覓。

於是他轉頭朝著那位年輕的太醫，語氣是十分的焦慮，「他的手怎麼這麼涼？」

那太醫像是第一次到御前來伺候，面對生了氣的杜鴻還愣了愣，好在他還算是有膽色的，居然不卑不亢道，「那是公子生來有體寒之症，又是溺水，所以才會手腳發冷，陛下寬心，不妨事的。」

「可是他在發抖。」即使很輕微，杜鴻也能察覺到，柳綿不僅蹙著眉，他還在發抖。輕輕咬著嘴唇，本就沒有血色顯得更加蒼白，一張小臉兒分外惹人憐愛。

「他是冷嗎？」

還是......

害怕？

杜鴻也不聽那太醫的話，自顧自地把柳綿圈進了懷裡。

柳綿的身體很軟，躺在杜鴻的胸膛上，兩隻手都被杜鴻握在手裡，小腦袋靠在杜鴻的肩窩。他生得瘦小，窩在高大的杜鴻懷裡顯得更加可憐，那太醫看到這一幕只是暗暗咂舌，人都說杜鴻是個霸道不講理的性子，沒想到心疼起人來還真是有一套。

也難怪，這公子長得實在是好看，大蜀國尚男風，哪個男人看了不會動心呢？

這麼想著，看那公子孱弱的模樣，還真是......

誘人啊。

這太醫名叫溫儒，人如其名，溫文儒雅，是個最和善的人，年紀不大就入了太醫院，也算是少年有成。不過可能也就是因為這個，他一直被人排擠，如今便只在御藥房當差，做的是最苦最累的活，卻難得到貴人的提拔。

這一次也就是因為太醫院那幫人精知道杜鴻生了氣才打發他來，免得自己引火上身。

倒也是陰差陽錯，讓他見到了傳說中那個迷了帝王心的傾國傾城的小倌。

杜鴻沒心思去管自己懷裡的人被人家覬覦著，只是緊緊抱著柳綿，心裡煩躁身上也發燙，可懷裡的人還是一動不動得讓人心慌。

甚至，抖得更厲害了。

那大概就不是因為冷了吧。

你在害怕什麼？

「別怕，柳兒，有朕在呢。」

有我在，沒人能欺負你，更別想害你。

杜鴻不是個會說甜言蜜語的人，他的愛就是簡單粗暴的，對你好。

把所有的一切都給你，不管你要還是不要，稀不稀罕，反正我塞給你了。

你不要就扔掉，明日我還是會給你。

「小柳兒，別怕，我護著你。」

別怕，我護著你。

柳綿在昏迷中恍惚聽見了這兩句話，還以為在夢裡。

夢裡是少年時，他第一次落水，陳寅在他還沒來得及嗆水的時候就把他救了上來。他驚魂未定，坐在草地上臉色發白渾身發抖，陳寅狠狠嘲笑了他，可就在他生了氣揮拳要揍他的時候，陳寅接住了他小小的拳頭。

「別怕，我護著你。」

真的是，好動聽的一句話。

可是柳綿他，已經好久好久沒聽過了。

這樣動聽的話，一定是在做夢吧。

可就算是夢，也能讓他福祉得哭出來。

「柳兒？」

杜鴻有些詫異，他居然哭了......

他想起那個夜裡，柳綿縮在他懷裡索取溫暖的夜晚，像只貓咪一樣。

小小的縮成一團，很安心的樣子卻又彷彿隨時會驚醒。

一個極度缺少安全感的人最害怕的大概就是依賴別人，因為不知道那賴以生存的溫暖什麼時候會消失不見，所以幹脆就離得遠遠的。

沒有得到過，失去也不會可惜。

所以柳綿，大概就是這樣吧。

明明想要溫暖想要的不得了，卻又自顧自地遠離所有的光源。

像是被人遺棄的寵物，永遠在門外徘徊，不敢靠近，卻也不捨得離開。

杜鴻很心疼，這次的心疼不再像從前那樣點到為止，波瀾不驚。

而是像潮水一樣涌了上來，讓他幾乎要窒息。

不要再讓我心疼了啊，小柳兒。

杜鴻把他抱的更緊，嘴裡只是不停地說著「別怕」，然後漸漸看清楚自己的心。

對於柳綿，他可能真的是喜歡上了。

因為他值得。

杜鴻輕輕嘆了一口氣，元酉卻不識時務的跑了進來，「陛下。」

他皺了眉，臉也冷了下來，不懂事的奴才，這種時候居然還來打擾他。

可是元酉也是沒辦法，這實在是大事，「陛下恕罪，南疆出事了。」

南疆？

杜鴻眉頭皺得更深，南疆一直是蜀國心頭的一根刺，也就是當年諸葛丞相七擒孟獲的時候才安分了些。如今是平驍少將軍秦暮在平定叛亂，怎麼好端端的出了事呢？

「秦將軍受傷失蹤了。」

一聲驚雷！

主帥陣前失蹤，這是多大的紕漏！

杜鴻心一冷，好不容易才強作鎮定，「現在情況怎麼樣？」

「奴才不知道，王副將等著和您詳談呢。」

杜鴻看看懷裡的柳綿，彷彿已經安靜下來了，那他離開一會兒，也沒關係吧。

好不容易下了決心，輕手輕腳地把柳綿放在了床上，又給他掖了掖被角。手覆上他的臉龐，凝視好了一會兒，「我馬上就回來，你乖乖的。」

然後轉向了一直站在那裡的溫儒，「你叫什麼名字？」

「微臣溫儒。」

「好好照顧公子，有你的好處。」

溫儒頓時歡喜，真是好差事，得了杜鴻的賞識不比什麼都重要？

「微臣遵旨。」

可能也是造化弄人，這裡杜鴻剛走，柳綿就迷迷糊糊地醒了過來，溫儒聽見床上有了動靜，連忙端起一直溫著的藥盞走了過去。

這可是在杜鴻面前露臉的好機會啊。

「公子醒了？快喝藥吧。」

柳綿還沒大清醒，雖然覺得這人看上去溫文爾雅的總不是個壞人，可到底還是有些防備，因此只是看著他不動。

溫儒瞭然，在這宮裡防人之心不可少，於是他微微一笑，「臣在御藥房當差，名叫溫儒，公子別怕，服藥吧。」

柳綿心一動，「方才，一直是你在照顧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