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訕訕鬆了手，又往後縮了縮，小心翼翼地把自己裹進被子里。

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杜鴻也知道自己話說重了，可是他也拉不下臉來解釋，只好等著柳綿先開口。

他發誓，只要柳綿先開口，他一定好好說話，告訴他他有多在乎他。

可是柳綿一抬頭，卻仍舊是帶了笑，「奴是風塵中人，陛下若是嫌棄奴下賤，不如就放了奴出宮吧。」

出宮出宮出宮，他腦子裡除了伺候男人就是出宮嗎？！

杜鴻不明白，他到底是哪裡對不住他了呢？

毫無徵兆的，他舉起了手，以他唯我獨尊的暴脾氣和不俗的武功，這一巴掌打下去，柳綿非死即殘。

柳綿認命地閉上了眼睛，若這樣他就能出宮，他願意守著老母親好好過日子，也強似在這宮裡處處看人臉色。

可是，預料中的疼痛沒有降臨，而是一陣乒鈴乓啷的響聲。

柳綿睜開眼，卻見杜鴻站在桌邊，地上是一堆碎瓷片和茶葉，他自己的衣擺上也沾了茶水，看上去狼狽得很。

他眼睛發紅，也不知是氣得還是憋屈的，指著柳綿半天才說了一句「好，你好得很！」

咬牙切齒，一字一頓。

看得出來是氣極了，可就算是這樣，他也還是捨不得打他。

他能做的，就是泄恨似的一把推倒那綉著鳳穿牡丹的屏風，摔門而去。

柳綿也是被嚇到了，坐在床上半天沒能回神，還是小齊搖著手臂把他喊了回來，「公子，您怎麼又惹陛下生氣啊。」

看柳綿眼裡有了神采，小齊嘟著嘴委屈道，「陛下對公子已經夠好的了，公子您這是何必？說句不好聽的，那多少人巴著進宮陛下還看不上呢，您倒好，不識抬舉。」

柳綿看著他，也不說話，算是心有餘悸，杜鴻打他還好，如今發了一通脾氣走了，倒讓他惶恐。

這怕是要......秋後算賬吧。

杜鴻氣沖沖地離開了後殿，元酉趕緊著迎了上去，卻一句話不敢說，只抱怨那柳綿不給他們這些做奴才的一條活路。

杜鴻一肚子氣在承德殿里繞了一大圈，踹開了寢殿的大門，把裡面伺候的宮人們嚇得跪了一地。

他看著那些誠惶誠恐的奴才們，心裡的火氣不減反增，踹翻了門口的青花瓷瓶，「滾！」

元酉趕緊讓他們退下了，親自給杜鴻斟了茶，「陛下，這茶是涼的，您喝了敗敗火，可彆氣壞了身子。」

杜鴻接過茶盞一飲而盡，又狠狠砸了，直聽見那一聲脆響，涼茶落到心頭，這心裡才好受一點，「媽的，什麼東西！」

元酉大著膽子，「是是是，那柳公子不識好歹，陛下待他這樣好他卻不領情，後宮裡的娘娘也沒他這麼大的脾氣呢！」

杜鴻聽了這話心裡反而不是個滋味，自己雖也恨吧，可別人說柳綿的不是他又不能忍。於是輕踹了元酉一腳，「狗奴才，胡說什麼呢？」

「奴才失言了」，元酉暗笑，這麼多年了，他都習慣杜鴻這樣亂撒氣了。杜鴻這人啊，人家都說他霸道任性脾氣大，可是近身服侍的人都知道，他是雷聲大雨點小，都是唬人的，尤其是他，自幼就服侍杜鴻，他的心思哪裡還能猜不出來？

元酉跟著杜鴻坐下，看他毫不客氣地癱在龍椅上，便道，「陛下，既然柳公子不識好歹，您不如就放了他去，哪天來了興緻，去胭脂樓就是了。」

這倒是個好主意，可是杜鴻只過了下腦子就立刻否定了，讓他回胭脂樓，再被其他男人上？他還真膈應得慌。

「不行，朕偏要留著他！」

元酉又給他斟了一盞茶，「留著公子再給您受氣啊？」

杜鴻也不答言，只端起茶盞，放在手裡把玩許久，突然有些頹廢，道，「有時候，朕很懷念她，雖然話不多，可是懂事聽話，省心。」

元酉知道他是在懷念先皇後了，其實這麼多年來，真的能讓杜鴻放在心頭的，也就是當年的皇後了。

也不，說不定，這柳綿會成為一個例外。

元酉道，「皇後娘娘賢良淑德，奴才也很懷念她，可是陛下別忘了，您是怎麼招惹上柳公子這冤家的。」

元酉是從小兒長大的，有些話杜鴻還就只能和他說，他想了想，恍然大悟。

可不是嘛，後宮裡和先皇後像的人那麼多，不也就是她們把他逼去了胭脂樓？

柳綿對他來說是意外，不是後宮的女人，是衝動與愛。

罷了罷了，誰讓他就......

遇上了他呢？

長嘆一口氣，「行，我讓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