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有肆抱著顧無衣回了東宮，一路上早用靈力將濕噠噠的衣服烘幹。他將顧無衣放到床榻上，面色仍是冷淡。

顧無衣仰頭望著他，臉上彷彿帶了些委屈：「國師......」

江有肆不冷不熱問道：「殿下不解釋些什麼？」

顧無衣便給他解釋：「國師不來看本殿，本殿一人待在殿內著實無聊，便想著出去走走。」

「臣不是問這個。」江有肆定定望著她，語氣緩和了幾分，嘆氣道，「殿下為何故意落水？」

顧無衣眼睛眨了眨，看起來極為無辜：「國師大人，本殿也是怕死的，好不容易吊著一條命，何苦落水遭罪呢？」

江有肆卻不是個好矇騙的人，精明的雙眸盯著顧無衣看，重複著、一字一頓問道：「殿下為何故意落水？」

顧無衣沒有再說話，她老實地躺在床榻上，扯上被子將自己裹緊。片刻之後，她閉上眼睛淡淡地出聲道：「國師大人去忙吧，本殿頭疼，要睡一會兒。」

江有肆的呼吸聲很淺，淺到顧無衣以為他早已經離開了。再睜眼時，卻見他仍坐在床邊，一言不發地看著她。四目對視，似有什麼漣漪被濺起，但細細看去，卻什麼都沒有。

顧無衣自嘲一笑：「本殿不過是想，病情加重了，國師大人便又能日日來東宮照看本殿......是本殿奢求了。」

她說得很是傷情，以為江有肆多少能動容些許，眼巴巴地望著他，卻只等來冷冷的一句：「殿下既知是奢求，以後便不要再做傻事。」

「如今世上妖邪鬼怪常有出沒，臣是天昌國的國師，便必須肩負起保衛天昌國子民的責任。」

顧無衣垂下眼眸，不再去看這個時時刻刻都讓自己傷心的人，她低低一笑：「是了，國師大人心中只有天下蒼生，本殿又算得了什麼？」

顧無衣背對著他，似是在賭氣。

江有肆不知該解釋，又或者安慰，他拱手行了一禮：「臣告退。」

絲毫沒有停留，江有肆便徑直退出了內殿。顧無衣獃獃地坐在床上，有些迷茫地望著他的背影。直到江有肆的身影徹底消失在東宮，顧無衣才低嘆了一口氣。

「老大，這個當真是他麼？好生的......冷漠無情啊！」

初初醒來時，江有肆對她的關懷備至，讓顧無衣覺得眼前的江有肆和從前渡鬼域的那個人是沒什麼兩樣的，可現在看來，是她錯了。

也不知什麼時候，殿中多了一名黑衣男子，容顏讓人驚艷，美的十分張揚。他往床上一坐，翹起二郎腿，單肘拖著下巴，低低道：「沒錯啊，就是同一個人。性情不同大概是喝了忘川水的原因，你也喝了忘川水，不是也從之前的傻白甜變成了如今的心機黑蓮花了麼？」

顧無衣道：「老大，雖然我聽不懂你話中某些詞的意思，但屬下仍是想反駁一下。我是喝了忘川水不錯，但卻被你一拳打得全吐了出來，我性情大變是因為江有肆，不是忘川水。」

老大漂亮的眉毛擰得一高一低，十分無奈地瞧著一臉無所謂的顧無衣：「虧是我脾氣好，一般下屬若是敢和頂頭上司這般說話，早就被貶進畜生道了！」

顧無衣不緊不慢與他道：「一般上司也不會縱容自己的下屬跑到人間來胡鬧吧。」

「你這頂嘴的本事見長啊！」老大伸手指著她，指了一會兒不知再指責些什麼，頂嘴也是他慣的，不由得嘆了口氣，語氣恢復如常，「他大概，從來都是冷漠無情的。」

顧無衣神色無異，心底卻是猛地一痛。

不知是堅定了什麼信念，她忽然握緊了拳頭，定定道：「我要讓他愛上我！」

老大沒坐穩，倒在了床上。他抓著被子哈哈大笑：「小顧啊小顧，你是要笑死我，然後篡奪我的閻君之位嗎！」

顧無衣不明白他的笑點再哪裡，一臉茫然地瞧著他。

老大坐起來，收了笑正色道：「小顧，你明不明白，他不會愛上你，從前不會，今後也不會。」

話雖無情，卻是真理。顧無衣知道老大並非是在打擊她，他只是陳述一個事實而已，可是心卻更痛了。

她沉默了許久，忽地倔強地道：「江有肆不會愛上顧無衣，可我現在是楚禾，我還有機會。」

「好好好，你努力吧，出了事我擔著。」老大頗有幾分無奈地抬手揉了揉顧無衣的頭，被顧無衣無情地打開。

他悻悻地收回手，蹬掉腳上的靴子後爬上了軟軟的大床，舒適地往上面一躺，發出愜意的感嘆：「人間的太子真享福，床榻這麼軟，本君好想睡一覺啊！」

顧無衣扭頭看著他，問道：「冥界你沒什麼事情要處理了麼？」

老大眯著眼睛道：「你是打算逐客咯？」

過了一會兒沒等到顧無衣的回答，他兀自往床里側打了個滾，疲憊地閉上眼，抬手揉著眉心，低低道：「忙裡偷閑一會兒，天黑喊我。」

顧無衣沒應聲，也沒拒絕，慢悠悠地走到了一邊看書。這兩日無聊時，便是靠看書打發時間的。

讓顧無衣沒想到的是，與午膳一塊兒來的，居然是上午冷冷離去的江有肆。

他吩咐嬤嬤將食盒放下，一個人在桌邊布膳，動作輕緩溫柔。顧無衣支手撐在桌邊，靜靜望著他。

江有肆寬大的袍子似乎帶風，走到顧無衣面前時，帶了一絲涼意。顧無衣抬頭，淺淺地笑了笑，語氣有些嘲諷：「國師大人不去保護天下蒼生，來本殿這裡做什麼？」

江有肆道：「陪你吃飯。」

說罷，他朝顧無衣伸出手。

顧無衣似有些賭氣似的，鼓了鼓腮幫：「本殿不餓。」

江有肆怔了一下，收回了手，淡淡道：「那便待會兒再吃。」

然後他在外殿環顧一周，蹙了蹙眉頭，轉身向內殿走去。顧無衣覺得有一絲不妥，但一時間想不出，望了眼散著香味的飯菜繼續低頭看書，沒心思管江有肆去內殿做什麼。

片刻後，她猛地抬起頭，起身向內殿衝去，老大還在裡面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