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陛下關心，經國師照料，兒臣的身體確實好多了。」顧無衣沒有刻意地套近乎，也沒有故意冷淡，按著記憶里楚禾往日的作風淡淡地開口。

小太子與楚天闊關係如何她並沒有多關心，不礙著她用這具身體做自己想做的事就好。

簡單地與顧無衣說過話後，楚天闊便沒有再怎麼提到她，反而是對其他五個兒子噓寒問暖，是一副父慈子孝的畫面。

除了最初對楚雄的不耐煩，之後楚天闊倒是對五個兒子都關切的很，叫人看不出偏袒來，也揣測不出，在楚天闊心裡誰才是儲君的最佳人選。

總歸不是楚禾，顧無衣想，若非江有肆不知原因地維護著楚禾的太子之位，楚天闊應該早就換人了。

顧無衣垂著頭，沒怎麼仔細聽他們說話，面前忽然遞過來一杯茶，她抬起頭看見江有肆淺淡的笑意。

「臣見殿下一直抿唇，像是口幹了。」江有肆低聲說著。

殿中火爐的溫度如此之高，縱然有江有肆的靈力護著，顧無衣也免不了口渴，接過來隨便喝了兩口，她其實有些想離開，但是楚天闊和幾個皇子正聊得開心，她找不到一點兒插嘴的機會。

忽聽得江有肆道：「臣在此坐得有些累了，殿下陪臣回東宮如何？」

江有肆並沒有刻意壓制聲音，內殿中的人幾乎全聽見了。隨旁伺候的大太監林成將頭垂得很低，似乎覺得這樣就能讓人忽略他的存在感。

幾位皇子則是面面相覷，誰也沒敢開口說話，都知道江有肆甚是桀驁無禮，但真正見識到他的無禮時，仍是有些心驚膽戰的。

七皇子楚色悄悄看了一眼楚天闊，見自己的父皇居然一點兒不悅都沒露出來，反而是開口輕輕笑道：「國師既然累了，便回去歇息吧。」

江有肆拉起顧無衣，說了句「臣告退」之後，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顧無衣跟在後面有些遲鈍，以至於兩人之間的距離稍微拉大了些，讓人明明白白看到了兩人緊握的手。

楚雄瞪大了雙眼，但還是有些眼色，等江有肆離開了才急道：「父皇，國師和六弟......他們......」

楚雄指著兩人離開的方向，不知道用什麼措辭形容才好。

楚劍感嘆道：「六弟與國師的關係真好。」

楚眾看向楚劍：「六弟自小由國師帶大，如今又搬到了一處住，兩人關係當然是旁人比不上的。」

楚天闊輕咳了一聲：「行了，別一個個妄自揣測他們的關係了......誰讓你們沒投個好胎......」後半句說的極輕，沒讓人聽清楚他便忽然咳起來，手裡的帕子緊緊捂在嘴邊，嚇得林成連忙上前輕拍著他的背，五個皇子也圍了上來，一聲聲地喊著「父皇」，溢於言表的擔心不知是真情還是假意。

楚天闊輕輕拿開掩嘴的帕子，一攤鮮血刺目，眾皇子不由得倒吸涼氣，到了咳出血的地步，豈非是真的病入膏肓了？

林成心中一驚，慌忙道：「老奴去追國師大人！」

眼下這種情況，只能再去請江有肆救治了。

......

江有肆和剛走出朝盛殿，林成便抱著拂塵大喊著從後面追出來，江有肆頓住腳步，示意顧無衣稍等。

他面上沒什麼表情，問道：「林公公這麼著急追出來，裡面那位出事了？」

林成蹙緊眉頭，壓低聲音：「剛剛咯血了。」

江有肆神色淡然：「死不了......」

林成：「好大一塊血，您要不去看看？」

江有肆看了顧無衣一眼，淡淡道：「殿下先回宮，臣去看一眼。」

顧無衣卻站直了身子，道：「本殿在這等著國師。」

江有肆沒說什麼，隨著林成又進了朝盛殿。幾個皇子圍在楚天闊身邊，一個個亂作一團。見江有肆來了，又將懇切地目光落在他身上。

雖然其中有人不滿江有肆，但關鍵時刻還是寄希望於他，畢竟是修仙的人，本事比凡世俗人大得多。

說起來，除了堅持擁護楚禾為太子外，江有肆無禮歸無禮，卻從來不幹涉朝政。這也是諸位皇子對他最放心的一點。

江有肆迅速檢查了一下楚天闊的身體，冷冷道：「你們都出去！」

幾人面面相覷，最終還是退到了外殿。

江有肆扶著楚天闊躺下，雖然嘴角帶血，半百皇帝卻還是笑著：「朕大概是真的沒救了吧。」

「咯血而已，死不了。」江有肆冷冷地道，他的靈力源源不斷地湧進楚天闊的身體，竭盡全力維持著他的生命。

「若非你這些年用靈力養著朕的身子，這個時候朕都要化為一抔黃土了。」楚天闊見江有肆額頭筋脈凸起，像是費了不少勁兒，眉頭蹙作一團，他緩緩道，「你其實不必如此執著，就叫朕死了算了。」

「你不能死！」江有肆道，「至少現在不能死。」

楚天闊道：「你還在恨朕？」

江有肆反問：「你難道不值得恨麼？」

楚天闊：「當年袖兒她......」

江有肆神色一變，冷聲打斷他：「你沒資格提她，也沒資格早死去見她。你只能活著，在痛苦中活著，親眼看著自己的孩子一點點遠離你，恨你，這是你該受著的懲罰。」

楚天闊露出疲憊之色，輕聲嘆氣：「呵，懲罰......」

江有肆道：「快了，你再等等，等我找到徹底治好她的法子，我會讓她親手殺了你。」

「好，朕等著。」

楚天闊露出嘲諷的笑來，眾人都道他封楚禾為太子乃是受江有肆逼迫，哪裡清楚這個表面上絲毫不被他關心的太子，才是他最疼愛的孩子啊......

只是有些事，做錯了就是做錯了，該受懲罰的躲不掉。

「只是，國師，你的身體還撐得住嗎？」楚天闊淡淡出聲，言語之間甚是關心。

江有肆雖是修鍊之人，擁有靈力通曉法術，可終究是肉體凡胎，靈力消耗入不敷出，總有一天身體也會崩潰。

江有肆冷笑：「不勞你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