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技館離這兒不遠，三人就當飯後消食了。

顧思瑜和林嘉樂一人牽了陽陽一隻手緩緩走著，兩個大人沒察覺出有什麼不妥，陽陽卻一語驚醒夢中人。他抬起小腦袋開心地大喊：「我經常看到小悅和她的爸爸媽媽這樣牽手，我好開心呀！」

她心頭一動，下意識去看林嘉樂，發現林嘉樂也正偷瞄著她。

被她抓個正著，林嘉樂立即心虛地轉過頭，「好好走路，別蹦蹦跳跳的。」

顧思瑜：「嘖，林嘉樂你這爸爸當的也太嚴肅了，小孩子鬧騰點才好，別太拘著他。」

林嘉樂「哦」了一聲，便沒了下文。

顧思瑜嘆道：「剛還說你變了呢，話還是這麼少。」

林嘉樂沉默了一瞬，聲音平平地說：「人哪那麼容易變。」

無趣的人，過了多少年也還是無趣。

顧思瑜男人緣不少，但接觸的大多是熱情開朗型的，像林嘉樂這般還是第一次。她不太摸得准他的心思，索性開門見山，「你是不是不待見我啊？」

林嘉樂猛地看向她，「……沒有！」

顧思瑜讓他這一眼看得有些莫名，但林嘉樂沒有不待見她，又讓她覺得挺高興的，「那就好，當時出國出的急，還保持聯繫的朋友不多了，現在有一個算一個。」

林嘉樂問：「那…你和班代還有聯繫嗎？」

顧思瑜隨口道：「才聯繫上，怎麼了？」

林嘉樂眼神閃了閃，搖頭道：「沒什麼，就是隨便問問。」

……

說話間，科技館已經到了，三人坐上電梯直接到了科技館五樓的兒童樂園。元旦假第一天，已經有不少小孩在那兒玩了，陽陽一看就是經常來這兒玩，他輕車熟路地跑到售票員那兒去，「大爺，我先脫鞋進去了，我爸爸馬上來，他會替我交錢的。」

等他們到兒童樂園門口時，小傢伙已經踢掉了左腳的鞋，現在正和右腳上的鞋帶作鬥爭。林嘉樂嘆了口氣，抬手戳了戳陽陽的小腦袋，「就知道玩。」

顧思瑜垂眼看著林嘉樂和陽陽兩個人，唇邊微微挑出一點弧度。她走到售票處付了門票，找零的時候，售票的大叔突然來了一句，「那邊的小傢伙是你兒子吧，跟你長得可你真像。」

「嗯？有那麼像嗎？」顧思瑜順口接道。

大叔挺能嘮的，熱情洋溢地發表著自己的想法，「是啊，除了眼睛不太像，哪兒都挺像的。」

顧思瑜笑，「那還真是巧了，小傢伙不是我兒子。」

「啊？！」大叔不敢置信，「真不是你兒子啊？」

「不是。」

顧思瑜說的篤定，說完就遲疑了。

遙遠的記憶里，她似乎和林嘉樂有過混亂的一夜。可惜當時醉得太厲害，林嘉樂又表現如常，她根本無從考證。她一度以為自己喝多了出現了幻覺，現在再細想，事情並不那麼簡單，可如果陽陽真是自己和林嘉樂的小孩，他為什麼要悄悄生下他？顧思瑜百思不得其解。

「好了。」林嘉樂終於替兒子解開了惱人的鞋帶。

陽陽就像只快樂的小鳥，乳燕投林般跑到了小朋友中間。

顧思瑜此時已經收拾好了心情，她信步走過去，指了指兒童樂園對面的咖啡廳，邀請道「「進去坐坐？靠窗的位置可以看到陽陽的情況。」

咖啡廳里的氛圍悠閑舒適，很適合閑談。顧思瑜叫了杯檸檬水醒酒，又給林嘉樂叫了份花茶，「咖啡沒意思，喝多了對身體不好，男人多喝點花茶比較好。」

林嘉樂：「你怎麼知道？」

她喝了口檸檬水，「當然是聽別人講的。」

林嘉樂脫口道：「聽說說的？你男朋友嗎？」說完他似乎有些懊惱，輕輕咬了下唇。

顧思瑜盯著他看，想從他這懊惱的表情里看出點端倪，半晌她才緩緩開口，「怎麼會，我去美國改學了計算機，每天忙得腳打後腦勺，哪兒有那個功夫談戀愛。」

林嘉樂聞言一驚，「計算機？！」

她回國不久，同學裡知道她在美國留學時換專業的不多，此時見林嘉樂雙目微睜，臉上一派「你這太胡鬧了」的驚詫，她摸了摸鼻頭低聲道：「藥學不適合我，像你這種性格的，才呆得住實驗室。」

顧思瑜心思敏銳，她一下子就捕捉到了林嘉樂的變化——聽她說實驗室時眼神一暗，就連握著勺柄的指尖都在微微泛白。

「能和我說說你後來為什麼退學麼？」

「叮――」一聲，勺子從林嘉樂手上滑下和瓷杯撞了個正著，杯中的花茶濺在桌上，「你真想知道，還是只是好奇而已？」

話畢也不和她有眼神交流，兀自低頭擦拭著桌上的花茶。

對林嘉樂而言，他的這句反問突兀而尖銳，這根本不符合他人畜無害的性格，顯然對於退學的原因，他十分避諱。顧思瑜不喜歡強人所難，也沒一定要在他這裡問出個子丑卯寅來，於是她笑了笑把話題引到別處去。

不再越線踩雷，她和林嘉樂的許久算得上是相談甚歡。

忽然，一道飛揚的女聲越眾而出，「嘉樂真的是你啊！」

顧思瑜抬頭一看，見是個年輕女人，長得不算出挑，但打扮入時，「你朋友？」

林嘉樂哪有什麼女性朋友，但要說不是，他又不知道怎麼介紹，於是悶悶地「嗯」了一聲。

顧思瑜莫名有些不快，她看了女人一眼，又看他：「那你們聊，我去看看陽陽。」說完，她便起身往門口走去。

「你——」林嘉樂想叫住她，可對面已經坐上了別人，只得悻悻地閉上嘴。

臨出門的瞬間，顧思瑜回頭看了眼林嘉樂所在的位置，那個女人不知和他說了些什麼，引得他不住微笑點頭，一股陌生的情緒湧上心頭……呵，相處得還不錯嘛！

但很快，她又恢復了常態。她承認她對林嘉樂的是有好感的，不然也沒必要浪費這麼長時間跟他在這兒閑聊，但這種好感遠沒達到非他不可的地步。她拋開亂糟糟的想法，快步走向兒童樂園。

陽陽在兒童樂園裡都不忘「眼觀四路，耳聽八方」，顧思瑜剛在門口站定，他就飛快地從滑梯上滑下，邁著小短腿向她跑來，歡天喜地地喊著，「阿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