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陽陽小身影，顧思瑜心情重新變得舒暢，「慢點，別摔了。」

說話間，陽陽已經撲到她的腿邊，笑嘻嘻的樣子看著分外討喜。

她摸了摸陽陽的小腦袋，「來，渴了吧，喝點牛奶。」

陽陽瘋了好一會兒，明明早就渴得不行了，可一聽要喝牛奶他忙手一推，小鼻子輕輕皺著，十分嫌棄的模樣，「不要，牛奶有股怪味兒，我……我要喝可樂！」

在顧思瑜的認知里小孩都是喜歡喝牛奶的，當然她自己是個例外。小時候最討厭的事無異於每天一杯，那簡直比藥還難下咽，沒想到陽陽竟然會和她一樣。不過小孩子正長身體的時候，可樂這種碳酸飲料還是不要喝的好，所以她採取了她爸當年的「暴力手段」，單手抱起陽陽，順便將手上的熱牛奶塞他手裡，「走，咱們坐外邊歇會兒，等下再和小朋友玩！」

陽陽是個小人精，明白她這一舉動的意思——要喝只能喝牛奶，其他免談！

到了餐飲區，陽陽在顧思瑜的安排下老實地坐進椅子里。他兩手握著胖胖的奶瓶，大眼睛時不時地瞄自己一下。但只要她一看過去，他就急急忙忙低下頭，用力吸上一大口，兩頰的腮肉被牛奶撐得又圓又鼓。顧思瑜覺得陽陽這小模樣怪可愛的，剛要開口逗他幾句就聽他軟糯的聲音傳來，「阿姨，你和爸爸是同學嗎？」

顧思瑜道：「是啊，我們是大學同學。」

話音一落，陽陽懸在凳子上的小腿兒也不晃，他刷地抬起頭望向顧思瑜，黑亮的眼睛裡盛滿了喜悅與期待，「那你認識我媽媽嗎？爸爸說，媽媽是他的大學同學！」

顧思瑜心中一動，臉上卻仍是笑，「那你知道你媽媽叫什麼嗎？」

她情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陽陽的媽媽到底是不是自己？就在她以為真相將以這樣一種出人意料的方式大白於天下時，陽陽垂頭喪氣地說了一句「不知道」。要說有多失望也不見得，可她心裡就像堵了塊小石頭，雖然不痛不癢卻讓她憋悶的難受。

陽陽霜打茄子似的耷拉著小腦袋，「我從來沒見過媽媽。阿姨，你說媽媽是不是不喜歡我啊？」

顧思瑜立即否定了他的想法，「怎麼會！哪有父母不喜歡自己的小孩呢，你媽媽就是太忙了，等你長得再大一點，你就能見到她了。」

「真的嗎！我今年六歲了，要長到多大才能看到她呢？」陽陽滿眼期待。

顧思瑜被問住了，「這個啊……」

「阿姨，你別騙我了，我不是小孩子。」陽陽從小單親，遠比同齡的孩子敏感，顧思瑜這樣遲疑，他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顧思瑜讓這小傢伙搞得平白生出了許多歉疚，她總算明白林嘉樂不向陽陽透露他媽媽的原因了，因為期望才會催生失望，所以他情願一直不告訴他。

「好啦，別難過了，阿姨向你保證，幫你找到媽媽好不好？」

陽陽垂著腦袋，悶悶地說：「不要了，我不要找她了。」

「怎麼又不要了？」剛才還嚷著要媽媽，這會兒又不要了，顧思瑜不太搞得懂現在的孩子。

陽陽賭氣道：「我都這麼大了，她一次也沒找過我，我……我也不要找她了。」

顧思瑜覺得好笑，但笑容還不及展開，就見陽陽圓溜溜的大眼睛裡含了滿滿一汪眼淚，她現在需要林嘉樂來救場。她下意識望向咖啡店，不想卻和林嘉樂的目光撞個正著，那黑亮的眼眸讓她陡然生出一種被人深愛著的錯覺。

她一驚，頓時回過神來，接著她就眼尖地看到那女人抓住了林嘉樂的手。她眸色一沉，繼而笑道：「陽陽，你認識那邊那個阿姨嗎？」

「哪個阿姨？」陽陽不明所以，但他很快反應過來，猛地扭頭朝她目光投向的地方看去。

啊，是她！他見過！雖然她給自己買過好吃的小蛋糕，但她想騙爸爸跟她結婚，就是不可以！

陽陽蹦下椅子，重重抹了把眼淚，然後邁著小短腿登登登地跑進咖啡廳。

不出一分鐘，那女人就尷尬地離開了。

林嘉樂，壞你好事的可不是我哦，要怪就怪你兒子。

顧思瑜心情頗好地端起陽陽的牛奶，仰頭一飲而盡。

唔，這牛奶果然還是一如繼往地難喝。

林嘉樂牽著陽陽出來時，顧思瑜正打著電話，他沒去打擾她，把陽陽送進兒童樂園回來時，她正好結束通話。

「你是不是有事？」

顧思瑜其實不太想走，「嗯，工作上的事情。」

林嘉樂立即道：「那你趕緊去，我們下次有機會再見。」

遊戲上線不久，還存在諸多不穩定因素，她這個初始開發者必須密切關注，現在出現了BUG，她必須儘快回去解決。但是——

她的目光轉向兒童樂園裡某個小小身影上，小傢伙快活得像匹小馬駒。

算了，來日方長，她和陽陽的關係只有「全或無」兩種可能，沒必要必急於一時。

「那行，給個聯繫方式，今天我先失陪。」

「好啊。」

顧思瑜如願拿到了林嘉樂的聯繫方式，「我先走了啊，幫我和陽陽說聲再見。」

陽陽在兒童樂園裡玩了個盡興，和新認識的小夥伴們說了再見，才頂著一腦門熱汗跑出來。他眼睛滴溜溜地在林嘉樂周圍轉了一圈，沒看到顧思瑜，他奇怪道：「咦？阿姨呢？」

林嘉樂正對著手機走神，陽陽撲到他腿邊他才反應過來，接著他就摁熄了熒幕。可陽陽還是眼尖的發現他在對著一串號碼發獃，「爸爸爸爸，這號碼是誰的呀？」小傢伙眨巴著天真的大眼睛，心裡卻在想：難道是那個被他趕走的女人的？不行，他一定要讓爸爸把它刪掉！

「不是，是顧阿姨的。」

陽陽聞言移開了目光，不甚在意地「哦」了一聲。

林嘉樂將陽陽的一舉一動看在眼裡，他不動聲色地問：「你喜歡顧阿姨嗎？」

陽陽不假思索地點了頭，「喜歡。」說完他問了一遍顧思瑜的去向。

林嘉樂心情十分複雜，陽陽外向，不怕和陌生人接觸，但同時他的領地意識也很強，不會輕易接納外人。他不願深想，抬手撥了一下陽陽半濕的頭髮，「阿姨有事先走了，她讓我給你說聲再見。」

他話音剛落，就聽陽陽語帶遺憾地說：「啊？！」

「怎麼了？找阿姨有事？」

陽陽的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沒事。」

他只是想跟阿姨說，他又後悔了，他還是想找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