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正在向未知的方向駛進著，好似一朵未開花苞的花，已顯得衰敗的痕跡。誰都不能猜透它接下來的命運是什麼——是拚死一搏的綻放，還是直接一夜衰敗。

貝沁站在她居住的宮殿門檻處，手中拿著已碎大半的金色琉璃燈，皮膚偏白皙的手指撫上燈身，裡面的燭火燃起，原本外麵灰暗的天空正逐漸的放晴，就好比一直降於大樑上空之上的厄兆被驅散，把外面的陽光引進，指尖處一絲淡黃色的柔光纏繞在燈身上面，裂紋與柔光相觸相融，在外面的天成為最明亮的碧藍色夾著幾片白雲停留在上空，琉璃燈里的燭火慢慢穩定下來了。

輕嘆一聲，貝沁把琉璃燈擺在一個能通風又不會把裡面燭火吹滅的地方。她輕扯自己寬大的長裙擺出房門抬頭看向天空，淡薄面紗遮不住她那雙琉璃一般明亮的黃瞳，淡柔光倒影出溫和的情緒，不過最深處的是無盡的淡漠，這些些異人的情緒襯托出她的與世隔絕——她，就是一個看客，最冷靜與世無爭的看客。任何的事情都不能挑起她半點情緒。

「主人，陛下請您去主持儀式。」

儀式？

貝沁一愣，她被陽光照射的長裙，里外三層，最外層雙肩遺露，淡黃色與陽光相融，里衫是極淡的紅色，似是最為美麗的淡粉色，外衣拖地，金絲勾勒出幾朵風鈴素袍以及她修長的身，鬆弛的長髮挽起幾個青銅墜落的簪子碎飾，踩著白月牙兒的鞋向著自己的宮殿外走去。

「儀式已完，還有什麼可再進行？」

「陛下說，要主子親自去時才能言告。」

宮人不敢做其他回答，也因這事貝沁的心莫名一顫，隱隱的一絲外露的情緒讓她難受，看他們皆不敢注視自己眼的宮人，只能再拉起一層不透明的面紗，遮擋住她那雙柔黃色異瞳。

等到了【垣隴殿】正殿門前時，貝沁單看著這等架勢，又望著底下站著的百官，皆是低頭不敢看一眼她的到來。她擺袖而轉身看著蕭征，只見蕭征臉色的大好，連多病卧床的容淑皆在木謹的攙扶下都來了，除去不前些日子的二皇子蕭寧銘離宮，三皇子蕭寧苛也在，也除了...那人。沖蕭征微頷首，面紗被風吹起。她眼角看到連夜布置的祭奠儀式所需要的樂器被抬出，又按著她的喜好添上幾樣輕快的樂器，樂聲零零碎碎的外泄，她合手舉過頭頂，寬大的雙袖遮住她的一切，風一吹，一時的顯露讓她的袖底顯現出深褐色枯木形狀的權杖顯形。碧藍色天空微亮，光線漸漸變化。

『噹！…噹！…』

上面一顆暗琥珀的圓球鑲嵌在枝葉之中，由一絲絲螢黃色的淡光相連，翠綠色一瞬之間活了過來，貝沁慢慢放下雙袖，月白色的雙手露出，百官皆抬頭看向中層站著的貝沁，眼底帶著一絲崇拜。

面紗被小弧度颳起，她那本就松垮挽起的青絲一下子就散開，頭上的飾品隨著衣袖一點點滑落，最後掉到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音與鍾樂相融。大風來臨，鐘聲起定而落。

「以，吾之本願，竭力吾大梁百姓之疾苦，以，天為期望，平定吾大梁民間之安康。」

語句一字一字的蹦出，宛如一顆顆碎玉珠散漫而開，落下的頃刻間。

一身淺土黃色蟒服的蕭寧涫及冠而行走在百官之中，貝沁對此一概不知。

儀式進行到中潮，百官皆是隨之而跪地，蕭寧涫黑瞳之中的神情僅限於那一抹淡黃色。

直到貝沁視線觸及到他時，貝沁身子難以控制的一一輕顫，嘴中念得低語一時停頓，蕭寧涫頭不扭，直身而跪在地上，說道，「蕭寧涫，願以大梁之蒼生為一生，保確大梁人民國泰民安，皆安居樂業。自是…」

宮廷樂曲悄無聲息的被搬出來，幾位樂師輕柔的彈奏起來。

宮廷樂聲的莊重，盛大，祭奠樂聲的輕快，聖潔。

蕭征親自下來把炎黃色的詔書交給蕭寧涫的手中，貝沁強迫她的視線脫離蕭寧涫身上，可她掙扎很久仍是不能，而百官的注視緊緊相連，貝沁想要遺忘掉蕭寧涫那聲叩謝。

「謝父皇信任。兒臣，自不會辜負。」

耳邊的風呼嘯而過，短暫失聰的貝沁念著祭奠的念語，心卻一點點往別處偏。

「國師，請您為太子授福。」

授福...

她抬起頭對視到的是蕭寧涫那雙漆黑的眼，瞧不到裡面半點的兒女私情，那一刻她就明白。之前見到的那個人，早已死去。

再也不是那個許下承諾的人了。

眼前的人，只能為太子，也可能成為未來的天子。

「吾以之天，保佑太子安康，平盛。」

只要你認為這是你想做的，誰都不能隨便阻止。

貝沁朝他微微一禮，這不光是她的認可，更是天的認可。

而她眼中的那點情，也只有她一人知道，早已散去。垂下眼，不去看臉色蒼白的容淑緩慢下來，跟蕭征他們的高興，手中的權杖宛如一個空氣，貝沁顯眼的離去。

蕭寧涫看著她的背影，而她手中的權杖那顆耀眼的琥珀珠子變暗，就如她的心情一般。

百官起來，貝沁再不去注視那人究竟有多麼耀眼，可她總壓不住心口之處的痛楚。

手指撫上，濕漉的水漬讓她一愣，低頭一看不知何時她的心口之處已有一小灘血紅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