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一直想要秦雪的骨灰麼？」

我從未看到過這樣的陳決遠。

他的戾氣，自負和高傲，彷彿被淹沒在了平靜的潭水裡。他看著我的眼神明明沒有任何偏激與憤怒，然而說出的話卻莫名讓我背後發涼。

我總覺得有什麼我無法承擔的後果即將上演。

我的心慌了。

我的嘴唇微張，話到唇邊，又不知道說什麼。

下一秒，陳決遠像是換了一個人。那張暴戾的面具彷彿又貼在了他的臉上，相比從前更要誇張。他手按著窗檯，指節泛白，

他彷彿用盡了力氣，他抬起腳，再狠狠下落——

「還給你！還給你！」

「還給你！「

「還給你——」

一聲又一聲，他發泄著所有心底的不甘與怒火。那小小的瓷器在他的猛烈踩踏下四分五裂。盛裝著的粉末與周邊黑色的土壤混雜在一起，叫人分不清。

我的心碎了。

我的喉嚨無聲嘶啞，幾乎不成字音。

整個房間都是陳決遠的怒吼，我眼睜睜的看著秦雪的骨灰被他一下又一下踐踏在腳下，彷彿我自己也跟著被撕裂。

我像是被凍住了，被抽光了所有力氣。惡魔抽取了我的靈魂，我全身僵硬，宛如一個提線木偶。

或許只有幾秒的時間，在我的世界裡，卻過了一個世紀。

我掙扎著，掙扎著，奪回了自己身體的掌控權，反應過來，奮力沖了過去，一把推開了陳決遠。

陳決遠被我推出好遠的地方，沒控制好重心，砰地一聲重重跌倒下去。

他怎樣我根本不在乎，我甚至沒有去看他。

只是短暫的回神，當我看見腳下的一切，又再次迷失了。

我雙腿酸軟，跌跪下去。

花瓶碎片割破了我膝蓋上的皮肉，鮮血沒一會就流成小泊。疼痛於我而言，卻是那麼微乎其微的事情。我的思緒亂糟糟的，眼淚在我毫無意識時奪眶而出，一滴，一滴，泥土和骨灰更是融合的難捨難分。

我的心雜亂急了，我像是失去了所有的思考能力，急促匆忙地徒手在地上胡亂的抓著。

腦袋裡無數雜音嗡嗡的響，我被吵得失去理智。手指被劃破，血珠子滾落，眼前的一灘變得更加狼藉。

怎麼辦。

怎麼辦？

我一次次無聲的尋問，可是沒有人給我答覆。

秦雪那麼喜歡幹凈。

我想起了那張陽光下對我微笑的臉。

秦雪白皙的皮膚在陽光下彷彿透明，那雙眸子看著我，溫柔而明亮。身後漫布的湛藍天空與湖畔都只是陪襯。

哥——哥哥，哥——哥。

她在我耳邊，一聲一聲輕聲呼喊我的名字...

她宛若一隻在半空飛翔的精靈，繞著我，舞姿輕靈，身體柔軟如雲絮，小鹿般疾走驚躍。我伸手想要觸摸她，她卻突然轉身向湖畔輕躍地跳跑去，時不時轉身回頭看我一眼，再更快地離開...

我想去追她，雙腳卻像是被訂在原地。

我害怕極了，全身上下的細胞都在叫囂著快點阻止她。然而我卻什麼也做不了...

直到，她到了湖邊。

秦雪轉身看著我，露出黯淡的微笑，輕柔的風吹拂著她的頭髮和淡黃色的裙擺，如此寧靜，和煦。

接著她向後倒去。

寂然的潭水「嗙」地一聲濺出水花。

幕布撕裂，疼痛一涌而上——

「秦雪——」我大喊著，聲嘶力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