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也喜歡玩貓捉老鼠的遊戲嗎？哈哈，我最喜歡這個遊戲了！我數一百個數，小老鼠們快躲好，被抓到了有懲罰哦……哈哈哈哈……」尖銳刺耳的笑聲被遠遠甩在身後，綺羅還真數起了數，沒追上來。

整個秘境山石裸露，想藏人當真不易，兩人暫避在一塊凸起的巨石之下，樓笙背靠石壁坐下啐道：「這個瘋子！絕對不能讓她出去！」

蕭翎也挨著他坐下：「所以……你剛剛試劍的時候才假裝什麼都沒發現？」似是看他有所詫異，又解釋道，「你平時試劍的習慣是兩指觸劍一抹觀其形，再以食指彈敲聽其音，而今日你觀形只觀了三分之二，聽音也沒有，並且起手式的劍花手部筋骨綳得太緊，弧度比平時小。」

樓笙笑了，這什麼出神入化的觀察力：「蕭神探，你不去破案是候正司的損失啊！」

「這沒什麼，我只是對你比較了解而……」蕭翎說了一半便閉上了嘴。

這些小習慣，樓笙細細一想還都是事實，可連他自己都從來沒注意過，他習武的事情從沒瞞過蕭翎，可當時為了避人耳目，也從沒當著他的面練過，也不知道蕭翎是從何知曉的這些細節。

樓笙好奇得緊，可惜任他怎麼追問，蕭翎都不肯再開口為他答個疑解個惑，滿足一下好奇寶寶的好奇心，只推開他纏上來的胳膊，淡問道：「所以你到底發現了什麼？」

說到這個，樓笙也不由得正經了一些，暫時將那點八卦的心思拋擲腦後：「我當時嚐試將體內真氣與劍氣相融，然後便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冷，就像一碰到它就會被凍住的感覺，具體的我也說不清楚……」

「再試試？」

「嗯。」不再多言，樓笙提劍而起，閉目聚氣於丹田，走任督巨闕，最後經魚際緩緩而出，隨著他的動作，劍身泛起一層白霜，白霜之上又漸起白霧，隔著炙熱的空氣蕭翎都能感覺到那逼人的涼意。

「呼——」隨著一口白氣呼出，寒光四起，劍鋒如蛟龍出鞘，空氣中細微的水分被抽絲剝繭凝聚成冰，挽劍歸鞘之時，腳下竟灑落著一層白澤，恰似隆冬之時的瓦上霜。而不遠處的透明結界上，有一處不太明顯的鈍擊痕跡，片刻後消失——正是剛剛那一劍所擊之處。

尋著了門道，進境不小，逃出有望，蕭翎眯起眼睛微微一笑，樓笙的眉頭卻不易察覺地緊了緊，深吸幾口氣後才再次放鬆下來，他笑著回過頭：「小翎，我們有希望……」

笑容眸光上挑的一瞬間冷了下來——巨石之上，一道人影正抱胸而立，見他看了過去，輕拍掌心居高臨下地說道：「果然不愧是樓望後人呢，天資聰穎，一點就通，不過……我告訴了你這麼多，你們竟然想撇下我偷偷出去，這個做法……還真是薄情寡義呢……」

樓笙被這嬌嗔的語氣說得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想著窗戶紙既已捅破，也不必再虛以委蛇了，直接道：「你對人的怨念太深，若出去了必然又要興風作浪，所以還是留在這裡比較好！」

綺羅高高在上地揚起眉毛：「你就這麼自信能在留下我的同時安然無恙地出去？」

「拚死一試！」樓笙揮劍而上，綺羅卻是虛晃一招，捲起一陣花雨阻了他的步伐，便飛身而下。樓笙後背本能地一涼，待他追下與綺羅遙相對峙時，握劍的手擰得更緊了，卻是無論如何也不敢輕舉妄動——

樓笙陰沉的眸子內，一個小小的身影正坐在焦黑的岩石上，輕鬆地晃蕩著腳丫子，而一旁是被藤蔓困在石壁上的少年。

「誰要跟你拚命，臭男人……腦袋長著可不是用來做裝飾的，」綺羅嗤笑一聲，唇間緩緩綻放出一抹媚笑，讓這張青澀的面容也染上了些絕色的影子，「比起你……這個小哥哥更合我的口味……」

站在岩石上的人踮起腳尖，稚嫩的手撫過俊美的顴骨下顎，又無比情色地在紅唇上輕點。

「別碰我！」

「別碰他！」

兩道聲音幾乎是同時響起，樓笙握劍的手青筋乍現，蕭翎皺眉別過臉去，眼中有著明顯的厭惡和……懊惱。

落空的手順著纖長的脖頸向下走去，蕭翎掙扎兩下，藤蔓束得更緊了，勒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樓笙一步沖了上來，卻被頸側淌下的殷紅嚇退了腳步，藤蔓刺破皮膚，鮮紅的血珠順著頸間脆弱的皮膚滾落下來。

放肆的手最終來到了因為憤怒而輕輕顫抖指尖上，掌心觸摸到一片涼意時，順手便將那個冰涼的物件取了下來——一隻雕刻了鳳翎的指環，鳳目位置鑲了一顆細碎的淺碧晶鑽，信信一按，數十枚細如蛛絲的針尖瞬間彈射而出，墨黑的色澤，一看便知淬了劇毒，綺羅楞了一下，道：「我看你剛剛摸了它一下，為何不用？」

淺色的瞳孔只是略帶嫌惡地看著眼前可悲的人，緊閉雙唇沒有說話。

樓笙嘆了口氣，臉上的情緒很複雜：「他是怕傷了小螣，你這種人，不會懂的。」

「我這種人？哈哈——」綺羅很愛笑，從她現身起，嘴角的酒窩幾乎沒消失過，可她的笑里總帶著莫大的嘲諷，好像全天下的人都蠢得不可救藥，「那你們以為小螣是哪種人？天真無邪？純真可愛？我都有些同情你們了，又是可笑的善良啊！若是你剛剛用了，說不定還真能有點機會，可這會兒……呵呵……」

她手一揚，遠處絕壁之上火紅的樹冠晃了晃，緊接著向懸崖下栽落而去，鮮活火焰熄滅了，唯一一顆倖存的植物也沒能再倖存下去。

樓笙起初不理解她為何這樣做，可隨之而來的痛苦低吟逼得他緊握的雙拳咯吱作響，眼中的殺氣也毫無保留地外泄，他踟躕著上前兩步，又停在原地，最終赤紅著雙眼轉了個方向，不遺餘力地向結界衝去。

身後，輕柔的花瓣隨風起舞，每一次的曼妙舞動都會在溫香軟玉的肌理上留下道道血痕，深可見骨，空氣中似乎都瀰漫起一層血霧。

樓笙忽略了鑽心的寒意，咽下喉頭翻湧而上的血腥氣，每一下都拼盡全力——沒有赤焰樹了，沒有赤焰果了，血再流下去，真的……會死的……他的小翎真的會死的……

天空劇震，大地也為之顫抖。

「你看他那不要命的樣子，是真的很在乎你呢……」綺羅愜意地支起腿，捏了顆小石子在手裡拋著玩兒，「真讓人羨慕啊！」

純白的衣物早已被染紅，腳下汪了一攤血，周身的疼痛變得麻木，視線也有些模糊，蕭翎發不出太大的聲音，喉間氣若遊絲地嗚咽一句：「樓笙……」

「你在乎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