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緩緩駛過斑駁的青石板路，輕掀車窗薄簾而望的，是那一岸的楊柳青青，桃花正盛。時光如水，緩緩流過，正是煙雨蒙蒙時，細雨如絲，薄霧如煙，正待春風拂過楊柳岸，柳葉飄雨。

那潺潺流水上的，是粉牆黛瓦的小樓，煙波浩渺，青雨斜飛，朦朧之間，但見古橋下的小河上，飄著好幾葉輕舟，在這安靜平淡的午後里，時而聽見輕舟之上，有人正吹一曲離殤。

細雨綿綿，春風未歇，眼前之景，宛若一幅濃墨淺彩的水墨長卷。

萬鳶放下淺紅的簾子，輕搖著摺扇，轉首看向身旁面色潮紅的柳冬。

那人還是醒著的，濕潤的眼眸有些可憐地看著他，臉上還有未幹的淚痕，看上去很是脆弱。青絲如墨，凌亂的披散著，單薄的中衣早已亂的不成模樣，還沾有點點血跡。

還是第一次見他有這樣的表情。

萬鳶在心下暗暗的笑著。

「多謝王爺……您又救了我……我……」

話音未落，萬鳶微笑著將摺扇擋在了他的唇前。

「那你打算如何謝我？」

見柳冬猶豫的神情，萬鳶連忙笑著道：「本王可不要你的茶葉。」

柳冬抿了抿唇，想了良久，小心翼翼地問道：「嗯……不知王爺想要什麼？」

「瑾之可曾聽聞過魏安釐王與寵臣龍陽君的故事？」說著，他將摺扇放下，只為見柳冬聽聞此話後的表情，他看著柳冬茫然的眼神，不由笑了起來，「你應是知道的吧，男人之間，也可歡好。」

「……」

「好好養傷，待你傷好後，本王會再來問你的。」萬鳶笑得狡黠，也不待柳冬回答，緩緩轉過臉去，執著摺扇，徐徐輕搖著。

柳冬心下五味雜陳，他忽有種才出龍潭，又入虎穴的錯覺。

沉默了一會兒，忽聽萬鳶不經意地道，「本王昨日聽有餘說，那批冬茶明日就會送來王府上。」

柳冬聞言，心頭一顫，他很是詫異地看著萬鳶，一時無言。

萬鳶只笑著搖著摺扇，不再言語。

不知過了許久，才至康王府。馬車停至門前時，早有僕從在門前等候，一見康王的馬車，便連忙上前輕扶萬鳶下了馬車。

就在此時，一隻素手挑開了淺紅的車簾，那些僕從還未反應過來，便見萬鳶旋即轉身，伸手將車內之人抱下了馬車。

僕從們也在這時看清了那人的模樣，原來是先前見過的柳公子。

抱著人踏入了王府之中，又一路步履匆匆地回至了房中，暫將他放在自己床榻上後，才叫來了有餘，讓他去找大夫看病。

回過頭來，那人竟是不安分地想坐起來，萬鳶蹙了蹙眉頭，旋即大步走上前去，將他壓回床榻上，而後為他掖好了被褥，看著他那雙若含秋水的眼眸時，不由一陣心虛。

「起來做甚？」萬鳶躲閃著他的目光，不耐地問道。

「我、我好幾日沒沐浴了……」柳冬尷尬地垂下了眼眸，「怕弄髒了王爺的床被……」說到最後，聲音已是細如蚊吶。

雖是幾日未洗，可天氣也不算炎熱，所以身上倒也沒有奇怪的味道。

只是萬鳶聞言後，眉頭皺得更緊了。

那蠢鳥！明知自己今日接走柳冬，竟還不把他洗幹凈再扔回大牢，實在是蠢極了！

萬鳶咬牙切齒地想著，待他回過神來，目光一轉，落在了柳冬的臉上。見他艱難地呼吸著，臉上還在發燙，眼角濕潤，染了微微的紅，看起來很是難受。

本想讓他滾下來的。

可還是算了。

就當本王大發慈悲好了。待會兒收拾好那間小房，便讓有餘把他送去那小房裡歇息，至於這床被褥，就將它扔了算了。

想至此，萬鳶換上了溫柔的笑容，抬起手來，摸了摸他的臉，道：「無妨，你安心睡吧。」

柳冬點了點頭，沒有再說話了，他嗅著被褥上的淺香，漸漸睡沉了。他先前在大牢里時，睡得很不安穩，時常會被痛醒，現下他終是離開了那地方，只是卻被送到了康王府上。

在大牢里的那幾日，彷彿做了一場噩夢一般。

大夫來的時候，柳冬睡得正熟，他是被有餘叫醒的，迷迷糊糊睜開眼睛，入目的，卻是有餘擔憂的面容。

大夫為他敷藥時，他是疼得渾身發顫，想避開大夫的手，卻如何也躲不開，最後，他便咬著自己的指頭，不讓自己叫出聲來。忍了好一會兒，方才敷好了藥。

見大夫站起身來，柳冬便側著臉去看他，漂亮的眼眸里淚光閃閃，看起來既脆弱又可憐。

敷藥後，大夫便吩咐有餘去熬藥。待柳冬服下藥後，方才告辭離開。

已是黃昏落日時，有餘也已將小房收拾好了。萬鳶聽聞柳冬敷好了藥，才踏入房中去看看他，然，甫一輕推開門，嗅得滿室藥香味兒。

萬鳶蹙了蹙眉頭，沒有將門合上，他徑直走上前去，看了一會兒柳冬的睡容，有餘便來了。

「王爺，那小房已收拾好了，是現下……」話音未落，卻見萬鳶舉了摺扇，示他閉嘴。

有餘將餘下的話咽回肚中，而後低著腦袋，默默走上前去。

「讓他再睡會兒，待他醒了，再來風花雪月樓里告訴本王。」

有餘聞言，怔了怔，而後應道：「諾。」

應聲方落，那任性多情的康王復又搖著摺扇步出了房外。有餘回首看著那抹身影，不由輕輕一嘆。

許是又與那些紈絝子弟有約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