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無衣靜靜看了他一會兒，確實沒有看出異樣來，才垂下了眸子。

她扶著自己的頭，覺得有些昏沉：「本殿睡了多久？」

老大緩緩走過去，輕柔地幫她揉著太陽穴，淡淡道：「不久，一個多時辰而已。」

顧無衣苦笑了一下：「今日已被我睡了一半了，午膳的時間早已過了吧？」

老大點點頭：「你現在可還覺得困？」

顧無衣頓了下，又搖搖頭：「不怎麼困了，只是頭有些疼。國師這麼摁著，舒服了許多。」

說著，她偏著身子往老大懷裡一靠，滿足地道：「國師再幫本殿摁一會兒可好？」

老大的動作微微一頓，懷中少女身上有淡淡的清香。這麼被她靠著，老大有些許的緊張。

凡人看重的是血脈傳承，而他們這些無境人，看重的卻是靈魂。雖說身體是楚禾的，但佔據這具身體的是顧無衣的魂魄。嚴格意義上來說，他抱著的就是顧無衣。

顧無衣仰頭看著老大：「國師，你怎麼停下了？」

老大輕咳一聲：「調整個舒服的坐姿再繼續。」

他裝模作樣地扭了扭身子，便繼續在顧無衣兩處太陽穴輕揉著。

顧無衣覺得今天的江有肆格外好說話，她變本加厲地伸出手臂環在老大腰間，雙手在他身後緊緊扣住。

老大身子變得很僵硬，動作也遲鈍了幾分。

從前江有肆也有這樣的反應，顧無衣一時間沒察覺出異常。頭已沒有那麼昏了，她將腦袋靠在老大胸前，耳邊傳來強勁有力的心跳聲。

顧無衣嘴角噙著笑：「國師，你心跳得很快。」

老大抿著唇沒說話，他當然知道自己心跳的快。心跳這玩意兒，壓根沒辦法用法術壓制，他認栽。

顧無衣緩緩仰頭，望向老大微微泛紅的雙頰，最後視線落在他有些幹燥的雙唇之上。

此刻的氣氛剛好，顧無衣挪動著一點點向上，很快便要觸碰到老大的唇角。只是下一瞬間老大便十分正人君子地別過了頭，顧無衣的唇便正好吻上他的臉頰。

剎那間，老大的臉更紅了。他迅速掰開顧無衣環抱著他腰身的雙手，剛欲起身便被推到在床上。

顧無衣難得這般大膽地壓上來，老大一副求死般的模樣看著他，急道：「你起開！」

「國師......」顧無衣雙臂撐在老大耳邊，身子一點點壓下去。

顧無衣其實想了很多，近來嗜睡愈發嚴重，她不確定什麼時候自己睡過去後便再也無法用這具身體醒來，趁著還沒嚴重到那一步，她覺得自己應該按著老大說的，好好地勾江有肆。

眼看著顧無衣的吻便要落下來，老大再也忍不住，閉眼坦白道：「停下，我不是江有肆！」

顧無衣微微一愣，立刻翻身起來，警惕地看著「江有肆」。

老大搖身變了回來，無奈地向她聳聳肩：「是我，不是江有肆。」

「老大？」顧無衣眉頭緊蹙，「你為何......他呢？」

老大左顧右盼，四處打量：「那個，我也不知道他去哪了，見你一人躺著，便想著捉弄你，誰曾想你竟然......」

老大摸了摸方才被顧無衣吻過的臉頰，此刻仍在發燙。

顧無衣錯愕中帶著一絲羞意：「這一招是你教我的。」

「好好好，我教你的，我認栽！」老大眼神忽閃著，「沒什麼事的話，我就先走了，冥界還有一堆事沒處理。」

顧無衣急忙按住老大的手腕，目光輕柔地看著他，卻是在逼問：「他呢？」

老大無奈道：「我不知道。」

「我在這裡睡著，他絕不可能放心離開，但眼下整個皇宮都無他的氣息，你一定知道他去的去向。」顧無衣固執地看著老大，眸中有精明的光閃過，「他見過你！」

老大頹喪下來：「小顧啊小顧，你若是在感情上也如此聰明，便不需要我為你操心了。」

顧無衣知道老大又在變著法子勸她放下對江有肆的愛與恨，十六年來，他總找著機會便勸說。但有些事情，並非是這般容易就能放下的。

她愛他至死，同樣，也要恨他至死。

顧無衣堅持問道：「他在哪？」

老大嘆了口氣：「我告訴他，紫竹峽深處的蛟龍的紫玉能救你的嗜睡之症，他便去了。」

顧無衣一驚：「千年蛟龍？」

老大有些心虛，硬著頭皮道：「你別擔心，畢竟是屠過渡鬼域的人，千年蛟龍而已......」

顧無衣眉頭緊皺：「而已？江有肆全盛時期要對付千年蛟龍都沒有勝算，這些日子他耗費了太多靈力，實力不如從前，去了便是送死。」

老大極其樂觀地道：「萬一那蛟龍大發慈悲，直接將紫玉贈予他呢？」

顧無衣老老實實道：「這比他殺死蛟龍的幾率還要小。」躊躇片刻，顧無衣突然下定決心，「我去幫他!」

說著便要施法讓自己從小太子的體內出來，老大驚慌失措地按住她。

「你考慮清楚，你一旦離開，這具身體隨時都有可能離世。」老大知道顧無衣性子倔，決定的事情很難反悔，但眼下的情況卻容不得她義無反顧地去幫江有肆。

顧無衣很快便冷靜下來，沉思了一會兒，忽然目光灼灼地看向老大。

老大心中一顫，忙道：「我若出手幫他對付千年蛟龍，冥帝很容易便能察覺到，屆時你偷來凡間復仇的事情必會兜不住，一旦事發，你我就慘翹翹了。」

顧無衣瞧著老大緊張兮兮的模樣，輕輕搖了搖頭，淺聲安慰他：「老大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去冒險。」

老大撫著胸口：「那便好那便好。」

顧無衣又道：「我會自己去。」

「啊？」老大茫然地看著顧無衣，「那這身體......」

顧無衣面帶微笑，一本正經說道：「只能勞煩老大你幫忙照看兩天了。」

老大氣急敗壞：「小顧，你在凡間學壞了！」

顧無衣根本不給老大拒絕的機會，立刻捏訣離開小太子的身體，她已然適應了這副軀殼，猛然間離開，那一瞬間似有無數只手拉扯著自己，魂魄彷彿被撕裂。

疼痛雖只有片刻，卻像是定格在永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