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辰回到家的時候，客廳里是少有的其樂融融的畫面，卓博謙不知同卓辰的爺爺說了什麼事情，老爺子拄著拐杖嘆了一口氣道：「不像我們當初那時候咯。」萬芝坐在一旁削著蘋果，淺笑著聽著兩人說話，滿目溫柔，舉止之間十分得體，幾個人似乎都沒有察覺到卓辰進門，還是陪著卓辰一起的卓爺爺的警衛員開口道了句：「辰兒回來了。」

萬芝聞言放下手裡削了一半的蘋果，擦了手忙起身在卓辰頭頂揉了一把：「辰兒回來怎麼也不進門，站在門口做什麼，媽媽好久都沒見到辰兒了，辰兒最近有好好吃飯麼？」

卓辰眉頭微蹙把腦袋偏到一旁，自己理順了被母親揉亂的髮絲，萬芝的確很久沒回家了，今天這幅場景卓辰已經記不得多久沒有見過了，起碼三個月之內這棟大到會讓人迷路的別墅里只有他和爺爺並兩個保姆還有一位警衛員伯伯。

卓辰對於萬芝的關心實在無所謂極了，就算他沒有好好吃飯又能怎樣呢？母親只會叫秘書買回成堆成堆的零食之類的東西填滿他屋子裡的櫃子。

卓辰放下書包坐到卓爺爺旁邊拿起萬芝沒削完的蘋果啃了一口後問道：「什麼時候開飯，餓了。」卓爺爺用拐杖不輕不重的在卓辰小腿上輕輕敲了一下道：「難得你爸媽今天都回了家，怎麼進門就想著吃，也不說和你爸媽親近親近。」

卓博謙端起面前的茶水喝了一口後道：「卓辰，你準備準備吧，十一月份你就出國，學校已經給你選好了幾個，待會你自己看看中意哪個，提早出國去適應適應那面的環境，等開學了你狀態也好調整的差不多了，房子什麼的你媽都給你收拾好了，左右你放了寒假在國內也是玩。」

不等卓辰說話，萬芝忙拿起手機解了鎖翻出相冊給卓辰看她準備好的房子，卓辰啃著手裡的蘋果視線落到照片里那棟和家裡規模差不多的別墅上，他實在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一件他們兩個逛街隨意選來的衣服還是他們的親生兒子，說把他安排在哪就安排在哪，從幼兒園要在哪裡上直到今天的出國打算，卓博謙和萬芝就像扔衣服一樣隨意的將他扔來扔去，不過卓辰也無所謂，就像卓博謙說的，他在哪裡都是玩。

既然早晚要走那明天就搬出去大概也不會有人攔著他吧。

「我想搬宿捨去，給校務老師打個電話給我收拾個寢室出來吧，單人間，明晚開始我就住宿舍了。」卓辰不等卓博謙的回應便將才卸下去的書包重新背回肩上朝樓梯走，邊走邊道：「上樓洗個澡，吃飯不用等我。」

卓辰關上門之後卓博謙嘆了口氣，萬芝完全按照卓辰的意願，不過幾分鐘便託付好了嘉衡的校務老師。

「你們兩個也該對辰兒上上心，這孩子這一學期就像著了魔一樣，打架鬥毆，上課睡覺，沒有一樣他沒幹過的，你們做父母的過問過一句？我老了，我還能疼這孩子幾年？」卓爺爺一時著了急，拐杖在地毯上戳了幾下。

萬芝將手機上了鎖道：「爸，我和博謙這不是...」

卓爺爺擺了擺手示意萬芝不必往下說。

筒子樓內，言奕做好飯的時候對面都有幾家已經關了燈，菜才端上桌子言智便一把按滅了牆上的開關，隨後點亮了桌上的小半根蠟燭，跳動的火光照著兩盤菜的影子搖搖晃晃，頻率之快已經快把言奕晃吐了，胃口全無的言奕隨便扒了兩口飯後放了筷子道：「我後天開始要住校了，你在家裡用煤氣的時候要注意安全，少喝酒。」言奕知道自己的話全是白費，但是心中殘存的一絲孝道迫使他說了這些話。

言智吧唧著泛著油光的嘴，對著啤酒瓶子咕咚咕咚喝了兩口後道：「要滾趕緊滾，就像你那biao子媽一樣，最好死在外面，老子一人樂得自在。」

言奕挑眉，在他說出口住校這兩個字之前他就已經料到了言智這番說辭。

言奕把扣剩飯用的飯簾子拍到桌上然後回了自己房間。

咔噠一聲，門鎖結結實實扣在了扣眼裡言奕長出一口氣，拿起手機翻到通訊錄里備註著「媽媽」的手機號，言奕呆愣了好久終於按下了撥號鍵。

對方接的很慢，都快要自動掛斷了電話才被接起，那頭的人不知在忙什麼，語速很快的問道：「什麼事又打電話來？」

言奕指尖捻在單薄的家居褲上一秒鐘也不敢耽擱的回答道：「我想搬宿舍住去，能幫我想想辦法麼？」

「知道了，真是麻煩，好不容易幫你辦下來學校這會又要住宿舍，怎麼生了你這麼個討賬鬼，和你那死爹一個德行，掛了吧，有信告訴你。」女人的言語尖酸刻薄，落在言奕的耳朵里卻是輕飄飄的沒有造成一分傷害。

畢竟這樣的話從言奕記事開始就時常能聽到。

言奕看著顯示「對方已掛斷」的通話界面不由笑了笑，這樣的家庭實在好笑，父親罵母親是biao子，母親罵父親是死鬼，他不太明白當初兩個人到底是有什麼不得已的原因才走到了一起，言奕更不明白的是既然兩個人並不相愛又為什麼要生下他。

不過很慶幸的是，母親終於離開了父親找了一個有錢的富豪重組了家庭並且生了個兒子，說來言奕轉學到嘉衡還是那男人幫了忙，不過言奕從沒見過那個男人，近五年裡他也沒有見過母親。

夜裡，言奕才迷濛入了睡，就聽門口響起一陣試圖開鎖的聲音，門口的人大概知道言奕落了鎖便開始用力的敲門，伴隨著毫不顧忌的喊罵聲，言奕抓緊被子往被窩裡縮了縮，大概過了一兩分鐘言智的喊罵聲停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穿過厚重的門板順著言奕捂在耳邊的指縫砸進他的耳膜。

不知過了多久，門口終於重歸安靜，言奕卻緊縮在被子里，眼淚濕了一片床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