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衍正轉身離開，剛走兩步忽的頓住，退回去將祁玉之設下的結界加固了些，如此才滿意的點了點頭，瞬間消失不見。

「玉之。」葉曇清低眸看著劍刃，沁滴下的兩粒血珠讓她眼裡勉強含了半分笑意，連帶著向來清冷的聲線也添了點興味的痕跡，「守好結界，裡頭的人出了半分岔子，本司唯你是問。」

「是。」祁玉之抬頭有些驚訝，不過還是立刻點頭領命，他第一次聽風司大人自稱本司，經過幾日相處，不難發現這位僅聽命於帝君的大人實際並不注重繁縟禮節，甚至很是隨性，即便性子冷淡，對身邊之人也稱得上和善，但剛才那道指令，他竟聽出了一絲殺伐果決的意味，……是自己想多了？說起來，這裡的精怪數量實在……。

心裡原本還在感嘆，結果一句話未完他便又輕輕將那句埋了回去。

和想像中的不一樣，不管是神、人、仙、魔，大多喜歡精緻美麗的東西，所以術法招式也是如此，在有用的基礎上儘可能華美儘可能繁複，這樣方顯出自己絕不泯然眾人的身份，著實令人賞心悅目，不過……這會讓原本的殺招變成華麗的舞蹈也是所有人心知肚明的事實。

但風司大人不同，她提劍而行，幹凈利落沒有半分冗雜，身形迅捷以至在他一個神仙眼裡也只余殘影，白衣，美人，劍法，多的是人覺得，這定是仿若蝶舞蹁躚的美景，聖潔卻血腥的場面，想像一下，純白蝶翼濺上點點胭紅，是不是像極了雪綻梅花，用色構圖皆是仙氣飄飄令人心醉神往，然，事實卻並非如此，她根本不是一隻出塵的仙蝶，而是一柄殺器，比手中之刃更令人心生怯寒的殺器，那身白衣上，別說一樹紅梅，連半片落花也沒有落筆的機會，依舊不染纖塵的雪色，但所行之處，無不留下斷肢殘骸，一地屍身。

祁玉之咽了咽口水，目光愣愣隨著葉曇清影子而動，誰能告訴他一個司六界風月的神為什麼會有這麼大殺傷力，而且……這結界還需要他守嗎？那些精怪妖物還沒來得及靠近就已經慘死寒刃之下了……。

與葉曇清的忙碌不同，道衍這裡實在安靜冷清的過了頭。

參與祭祀的妖物大多被葉曇清鎖在結界內，餘下的三三兩兩零散著成不了氣候，所以在結界之外妖氣便淡了很多，道衍斜靠在枯樹上抓了兩把頭髮，難辦啊……，越是強大的妖，妖氣也越重，按方才聽見的說法，那倆小孩兒是獻給某位「大人」的，根據合理推測，那便是所有精怪中最強大的存在，亦是領導者，那麼在少了聚集妖物所帶妖氣幹擾下，那位「大人」身上的妖氣該像一堆雪山裡混了座煤山那般顯眼，可實際上，並沒有此等情況出現。

那麼可能性有三種，一，逃了，這個可能性較小，畢竟，誰想奉一個慫貨為主？二，原本該護佑信眾的山神勾結精怪，為禍一方，三，也是最不想發生的一種情況，有人供出了一尊邪神，邪神也帶個神字，掩藏、隱匿、偽裝出幹凈的氣息，於他們而言已不算難事，看此地之民將活人用作獻祭，他很難不做如此猜想。

啊~難搞，除卻比普通精怪強上許多，更煩人的是邪神身上會加諸信眾的願力，願力越強，他也越強，這也是有些神仙對香火供奉格外看重的原因，當然，也不全是，有的神明即便毫無願力加持，本身也強得令人髮指，麻煩的是，邪神指不定會藉助願力進化出什麼令人防不勝防的招數來，頭疼……。

「那玩意兒要是自己竄本君跟前來倒是好了。」道衍嘆了口氣閉眼吐槽，早知該同葉曇清換個活幹，殺人可比尋人輕鬆得多啊，想著搖頭笑笑，想是這麼想，但可不敢真這麼幹，那女人被惹毛了，比邪神嚇人得多，伸個懶腰抬眼，道衍目光頓住，幾十米外那抹綠色衣擺在滿是黃土枯木的林中實在顯眼，抓人眼球得很。

將懶腰繼續伸完收回手臂，揉下剛咯吱兩聲響的肩骨，視線也繼續向上抬，斜飛如罥煙的纖眉，清澈又上挑著勾人的一剪水眸，素簪輕綰長發，衣裙是漸變碧色，如春芽漸發到一晴夏深，倒是有幾分姿色。

「不知仙長從何而來，這般看著奴家~。」女子垂眸，掩唇輕聲一笑，猶如勾魂的夜鈴，啟唇的每個字都繾綣曖昧，像要在齒間吐露出一朵沾著晨露欲放的玫瑰，「莫不是也為奴家這幅皮相心馳意動~？」

道衍唇角微抽，你還挺有自信，毫不客氣道：「恕本君直言。」

「您說。」女子神色未變，頷首露出一截雪白的頸。

「像蔥。」

女子臉上笑意幾乎石化，彷彿將要被層層剝落的面具，直至露出深處最猙獰的怒目尖牙。

「你是蔥妖？」道衍繼續，說得漫不經心，上挑的嘴角滿是嘲諷，上頭蔥白下面蔥葉，簡直一模一樣啊，特別寫實。

「您，說，笑，了。」女子咬牙幾乎一字一頓，她自恃美貌，何曾受過此般侮辱？

「覺得自己清逸脫俗傾國傾城？」道衍笑著反問，隨後指了指來時的方向，道：「那邊有個女人，你該去看看，不過她此時估計正大開殺戒，做好心理準備。」

「一群廢物而已，殺便殺了。」做了一番心裡建設，女子重新戴上宛若面具般完美的笑意，問道：「不過仙長斷了奴家口糧，如今可要拿什麼來賠呢？」

「你叫什麼名字？」道衍重新往後一躺靠上枯木，看上去放鬆至極，剛才的威脅對他而言像是耳旁風，拿什麼賠？命給你，你要得起？

「奴家綠貞。」女子眸光微轉，問道：「仙長此話何意？」

「你死了本君給你燒兩捆蔥。」沒名字可不好收祭品。

綠貞眸間微閉，原本瑩潤的水眸變成一雙豎瞳，閃出危險陰毒的光來，「這山裡原本是有山神的，但如今沒了，仙長可知奴家是如何將他吞食殆盡順帶接收他的靈力？不知也無妨，您稍後便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