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思瑜笑了一下，將人推出門去，「好了，別發獃了，出去歇著吧。」

林嘉樂暈乎乎的，也沒反對，順著她的力道徑自在沙發上坐下，接著就是發獃。

大二那年是他們很多人的轉折點，彼時他們都還年輕，而顧思瑜和邢一凡這對人人艷羨的情侶變成人人唏噓的對象。

很長一段時間，顧思瑜都沒走出失戀的陰霾，她終日沉默寡言、神色鬱郁。

林嘉樂看在眼裡急在心上，可那是與他無關的感情之事，他什麼辦法都沒有。

同是那年暑假，學校例行公事般搞起了暑期社會實踐，不少學生奔著三五學分風風火火地報了名。林嘉樂性格內向不善交際，此類集體活動向來不去參加，奈何因為成績優秀被老師留下做了實驗助手。

魏川身為班代，早在統計留校人員時就記住了林嘉樂，後來活動一缺人手，她就厚著臉皮去找他，偏偏林嘉樂又是那個最不會拒絕別的人，所以沒少被魏川抓壯丁。

不過，生活有時候是講因果的。

七月份的夏天，要是不幸碰上空調故障的話，那真是一刻也待不住。學長學姐們早就找了借口溜號，只有林嘉樂獨自一人在實驗室里勤勤懇懇。

聽到門口有人叫他，穿著白大褂的林嘉樂匆匆走了過去。

魏川麻煩別人的時候沒覺得不好意思，這會兒請人吃飯倒覺得難為情了，「今天是暑期實踐最後一天，我們晚上打算出去聚餐，你也一起吧！」

林嘉樂抬手擦了把汗，為難道：「聚餐啊，聚餐我就不去了 ，晚上有數據需要記錄。」

魏川看了他一眼，又迅速別開視線，「你怎麼能不去？你幫了我們那麼多次，必須請你吃飯！你要是覺得跟老師沒法交代，我幫你向老師請假。」

這還真不是魏川吹牛皮！魏大班代憑藉嘴甜會辦事，才兩年就博得一眾老師的歡心，這種小事只要她出馬一準成了。

林嘉樂仍是推遲，「真不用，班代。」

「那……那好吧。」魏川欲言又止，表情看起來挺失落的。

林嘉樂卻是個呆木頭，聞言只覺鬆了一口氣。

他真的不喜歡往人堆里扎，那還不如讓他呆在這個又熱又悶的實驗室里有意思。

他回到操作台前檢查了一遍實驗儀器，剛拿起實驗操作手冊準備扇風，門口又出現了一個人——竟然是顧思瑜。

他一慌手裡就沒拿住，實驗操作手冊「咚」一聲掉在地上，他慌忙彎腰去撿，卻讓一隻修長白皙的手佔了先。

「嚇到你了？」顧思瑜笑著把手冊遞給他。

「謝謝。」林嘉樂低聲道了謝。

「你怎麼不開空調啊，熱死了。」說著她就欲轉身去開空調。

林嘉樂喊住她，「空調故障，要明天才能有人來修。」

「哦。」顧思瑜停步問他：「真不想去聚餐？」

林嘉樂知道顧思瑜跟魏川關係鐵，也知道她家就在本市，所以這次的聚餐會不會也有她？

「……也不是，就是數據要有人記錄。」

「這好辦，你只管五點半到校門口集合。」顧思瑜沖他展顏一笑，「任務完成，我先走了，晚上見。」

這人突然出現，現在又匆匆離開，林嘉樂心裡一急就喊出了聲，「等等！」

顧思瑜挑眉，「嗯？」

林嘉樂卻又卡了殼，只含糊地問了一句，「……你最近還好吧？」

一場分手讓顧思瑜元氣大傷，她看起來瘦了不少，但相比前一陣子的失魂落魄，現在明顯振作了不少。

「挺好的，謝謝關心。」顧思瑜有些意外，但還是照常回答了。

林嘉樂又問：「你今晚也去嗎？」

「對，所以晚上見。」說完顧思瑜就沖他揮了揮手。

林嘉樂再沒其他理由能留住她，只能戀戀不捨地看著她一步步離開。

接著沒多久，老師就打電話來，告訴他半小時後有人來，讓他交接一下就可以休息了。

回到寂靜無人的宿舍，林嘉樂無事可做，也無心去做，他一個人坐在桌前發獃，很久之後忽然瞥到鏡子里的自己，他才猛地醒了過來。此後，他又開始像陀螺一樣忙了起來，又是洗澡又是試衣服，他甚至還從抽屜里翻出一管口紅。這是他上次參加比賽的時候買的，沒用過幾次，一直都收在抽屜里，今天又可以派上用場了。

林嘉樂對著鏡子，並不熟練地塗抹著自己的嘴唇。

磕磕絆絆地塗好後，他仔細端詳著鏡中的自己，不算艷麗的紅正好點綴了他略顯蒼白的唇，似乎好看了一些，她會不會喜歡？他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臉頰頓時發燙。

下午五點，林嘉樂準備出發。

臨出門，他又照了鏡子，忽然覺得唇上的淺紅有些扎眼，猶豫再三，他還是擦掉了。

他像每個心懷暗戀的男孩子，激動、興奮且期待，卻又裝得若無其事。

來聚餐的人都是能鬧騰的，林嘉樂安靜地坐在一旁，偶爾回答一下鄰座飄來的問話，整個顯得格格不入。如果是往常他早就渾身不自在了，可此時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在顧思瑜身上。

他們隔著一張圓桌相對而坐，林嘉樂只要抬眼就能看到她。有時他們目光對視，他還沒來得及微笑，那些目光就已經輕飄飄地從他身上掠過，每每這時他心裡總情不自禁地失落難過。

酒酣耳熱時，心理防線就垮了，顧思瑜的笑容里藏了落寞與隱痛，林嘉樂知道他還沒走出那段感情。

吃完喝完，又有人提議去唱K，顧思瑜顯然有些意興闌珊，剛想說不去就被魏川乜了一眼。

「你這樣就沒意思了啊，還有不到半年你就去美國了，到時候你想和我們去唱K都沒機會了。還是說你這個未來的留學生，看不上我們這群土老帽了？」

聞言，顧思瑜連連告饒道：「行行行，我去就是了，求求你別酸我了！」

……

後面雜七雜八的一大堆，林嘉樂卻一句也聽不進去。

還有不到半年你就去美國了……她怎麼忽然就去美國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