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身後傳來細微腳步聲，道衍抱著孩子看不見，只好目光詢問與自己正好相對而坐的人，祁玉之抬頭見是道衍，有些驚訝，起身問道：「您這麼快便回來了？可是有何線索？」

「一隻不自量力的小妖精而已，除了蠱惑人心沒什麼別的本事，不足為慮。葉曇清那邊也差不多了，邊走邊等吧。」

周圍確實沒什麼動靜，祁玉之點頭，撤去結界將那女孩兒抱起，璞瑜也跟著起身，輕拍男孩兒的背，他能做的安慰只有儘可能溫柔而已。

「不等曇清嗎？」璞瑜有些猶豫，不知為何他心裡有點不安，和幾十年前沒等到某個人時感覺一樣，但現在他明明站在自己面前，為何還會覺得一顆心懸而不落，既不真實，也不安穩。

「不必等她。」道衍皺眉，神色些許不滿，沉聲道：「愣著作甚，璞瑜，過來。」

剛邁出的腳步就此頓住，璞瑜停在原地，連祁玉之也驀地抬頭看向道衍，目光中透出些許防備，將懷中還在酣睡的孩童抱緊了些。

「你是誰？」璞瑜冷了臉色，將男孩兒放下，輕聲囑咐讓他躲到祁玉之身後，隨後看向那似乎很是驚訝的人，再次問道：「何方妖孽？」

男孩兒聽話過去，目光卻在聽見璞瑜質問後死死盯著那女子，怨恨卻又懂得隱忍，祁玉之將女孩也放下，他不習慣與孩童接觸，也不知該說些什麼，只能摸摸那孩子的頭，小聲道了句別怕。

綠貞自知暴露，掩唇一笑變回原本妖嬈搖曳的身姿，目光嬌俏中帶了好奇，嗔道：「公子如何看出奴家身份？可是奴家氣息偽裝哪裡不妥？」

璞瑜搖頭，「毫無破綻。」

「那為何？」

「他從未直呼過我姓名。」以前稱單字，現在則一直小道士小道士的叫，姓名，不論前世今生，一次也沒有過。

「多謝解惑。」綠貞盈盈行了個拜禮，卻是驀的朝璞瑜進攻，祁玉之迅速將人拉開旋身將綠貞攔住，同她纏鬥在一起。

自知自己站在那裡只是礙事，璞瑜索性退後到那兩個孩子身旁將人護住。

祁玉之出招很穩佔盡上風，他或許不能同道衍君抑或風司大人相較，但也是神，不至於在這修為並不算高的林間小妖手上落敗。

綠貞自知不敵，與祁玉之對視時瞬間變為豎瞳，細看還閃著翠綠色幽光，妖媚惑人，祁玉之嚇得一抖，什麼招式術法都忘了直接反手一巴掌糊過去，在那張清純不失艷麗的臉上留下深深的五個紅色指印。

「不，不好意思。」祁玉之臉有點紅，他平常打架不扇人巴掌，只是方才有些驚到，豎瞳……總讓他想起某種細長滑溜的動物。

綠貞捂著臉恨得咬牙卻是暗自心驚，竟然沒反應，目光一轉趁機繞到身後抓向那兩個孩子，祁玉之沒想到她會突然對兩個孩子發難，反應不及只能以身擋在他們之前，璞瑜蹙眉，抓住祁玉之肩膀往後帶，他這一動作幾乎是將自己送到妖怪面前，而綠貞也不負期待正好拉住璞瑜手腕，瞬間退後閃身離開，走前勾唇的那抹笑可謂得意。

祁玉之僵在原地，他怎麼也沒想到祁玉之會這麼做，想追上去卻為時已晚，況且身邊還有兩個孩子，他走不了，可……他答應過大人的，連這點事都辦不好，祁玉之咬著下唇直至沁出一絲血的腥味。

男孩兒深處一隻手扯了扯他的衣擺，抬頭問道：「那個神仙哥哥，會死嗎？」

自責愧疚更甚，祁玉之苦笑，道：「不會的……，一定……不會。」

出事了？葉曇清看一眼身側，被枯木擋住的後方似乎傳來一絲靈力波動，雖然在與妖鬼對戰的幹擾中細微的讓人恍然以為生出錯覺，但她從不是心懷僥倖之人，撲上來的精怪沒完沒了，一個個都像沒了痛覺，用豁出性命來博得一線生機，雖然沒什麼用，照此情況用不到半刻她便能將其斬盡頭，但她需得速戰速決了，於是也顧不上浪費，靈力宛若決堤江水朝外放出，那些正前仆後繼的妖怪瞬間經歷了一場寒潮，從腳開始，肉眼可見自己被冰封，而體內的妖力根本無法運轉，他們被束縛的不止身體，連靈力也被一同禁錮，這就是絕對力量的壓制。

葉曇清握住劍柄的手有些顫動，這法子倒是有速度，可惜脫力也快，轉身朝來時的方向走去，心裡念到第三個數是身後便傳來陣陣碎冰之聲，枯木，妖鬼，活著的，死了的，完整抑或殘破的身軀，連帶著血液一起湮滅成塵，消失得幹幹凈凈，任誰也看不出這裡曾經歷一場屠戮。

「他人呢？」葉曇清心裡已經有了答案，但她要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抱歉。」祁玉之單膝而跪，低下頭不敢再看葉曇清本就清冷的目光，此前的習以為常在現在竟也會覺得刺人，令他更為羞愧。

「你要請罪本司不攔你，但你若再不說清出了何事，那小道士恐要被饞食殆盡了。」這話是葉曇清嚇唬他的，參靈當然是大補之物，不過正如凡人一次吃整根人蔘反會上火泄元一樣，這小道士就算再補，那妖怪也不敢直接吞，且活參效用最好，所以估計會先被卸條胳膊腿兒，自然，這也很慘便是了。

能及時將人救出最好，若不能，也不知事後該如何向那小道士與道衍謝罪。

葉曇清一直是面無表情，直至聽完祁玉之的回稟，也還是垂著眸讓人看不清眼裡情緒，看樣子，這小道士是知曉自己一時半會兒死不了，才敢拿自己換了祁玉之，畢竟祁玉之受傷，也無人再能護得住他們，屆時不僅他不保，那兩個孩子也未必能逃脫毒手。

這小道士……不太相信人啊，她既敢將他們交付給祁玉之，自然是知道這小神仙不錯，若璞瑜不曾擋那一下，祁玉之帶傷堅持半刻也不是問題，完全等得及她回來，可惜了……，如今竟是犯了險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