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他年我若為青帝
小說: 教主大人在上 作者:唐见怪 字數:1964 更新時間:2020-02-21 14:56:27
也許沒有多久,挽初就回來了,只是我還沒有說什麼,小姑娘就委委屈屈認錯,說她原是神醫谷醫師的小弟子,說寧清辭受了重傷,她今日才忽然被她師父叫過去。
她偷空來同我道歉,原來只是告別。
其實我早就習慣了,人生際會無期,自己也早就不是可以叫囂天地的少年人,因此我笑著送她離開,可能真的很著急,似乎只是一轉頭的功夫,也就看不見她身影了。
大大的院落,寒風再吹來,忽然就很冷了。
我緊了緊衣服關上窗戶,擎著茶杯的時候,忽然想起挽初的話,她說寧清辭受了重傷。
我心中不由幸災樂禍,再仔細想一想,她唯一可能受傷的時候是昨夜。我是不想看見她,從一開始就如此,或許是嫉妒,或許不是。
然後昨夜她殺了小公主,我恨她,我恨不得她死,但她不過是為了我的皇兄。
那是我唯一的兄長,卻也是唯一對我那樣好的小公主。
我不能殺她,因此只甩了她一掌,我曾是雲水的護法,雖然不曾試過武功恢復到了什麼程度,但那一掌應不容小覷,不容小覷,對她卻也不至於重傷。
手中的茶杯晃晃悠悠的握不穩,我有些煩躁,恨恨的將它摔在桌子上,不知為何手還是滑了滑。
噼里啪啦,一地的碎瓷片。
在這樣安靜的庭院,安靜的冬天,格外的銳利刺耳。
記憶還十分明晰的作對一樣的重現,那時皇兄來拉我,有追兵遠遠的趕來,他抱著寧清辭與我背道而去。
他那樣看重寧清辭,他送了她風吟。
我以為他也許會送給長樂的風吟。
我怎麼會誤會我在他心中至少可以與長樂一樣呢?
我父皇告訴我,人活在世上,時時刻刻都要爭取,功名利祿要爭取,人情世故也要爭取,可是我想要的從來都不能得到,所以後來一旦要爭,我總是提前認輸,提前認輸,是好的心裡建設。
是尊嚴。
我以為,皇兄是不用爭的,那是天生的優勢,我們身上流著一樣的血。
歡欣鼓舞,肆無忌憚,沒有一點防備。
我從白天等到黃昏,等到黑衣,沒有等到皇兄,沒有等到任何一個人。
不知哪裡的飛蛾撲了火燭,滋啦一聲,飛蛾死了,燭火竟然也滅了,我從來沒注意過這現象,此時猛然驚醒,心卻是意料之外的刺痛。
呵,我原以為。
我去看寧清辭,去找皇兄。
那院子里人很多,安靜且匆忙的來來去去,蕭瑟中滿是壓抑,我還記得第一次來這院落,彼時看見熱熱鬧鬧嬉笑著的少女們。
那些人並不與我招呼,各做各的事情,我避開他們走到迴廊,有些猶豫,手抬起又放下,終於決定推門的時候,聽見裡間格外刺耳的喊叫。
疼痛似乎是共通的,那聲音從我的耳膜直接咯在我心上,只一下子就讓人想起很多年以前喝下廢我武功的藥的時候。
剝皮抽筋,莫過於此。
咬了咬牙,我推門走進去。
有些事情總得認清楚事實,我不死心,明明昨夜還好好的,忽然她就受了這樣重的傷。
外間的僕人看見我,不知為何驚訝的張了張嘴,而後下意識的向旁邊躲開。我疑惑,卻也沒敢多問,徑自朝裡間走去。
我看見兄長的身影,他握著寧清辭的手,看上去難過且緊張。
我想起那時候的我,也許是因為我不過咎由自取,記憶的自始至終沒有看見過皇兄。
可那樣痛的時候,我還在想我對不起皇兄,唯恐他不肯原諒我。若不是我這一身邪功,父皇不會對他發怒,若不是他一定要保我,群臣就不會那樣針對他。
與此同時寧清辭也看見了我,她口中咬著的布條浸漬了血色,滿頭都是大汗,卻忽然怒氣沖沖的發出嗬嗬聲,她僵硬的揮手,眼睛都突兀出來,像是要生吃了我。
皇兄一邊安撫她一邊回頭,他回頭看見我,眼中是――失望。
我怔了怔,不知所以。
「你先走吧,不要出現在這裡。」他冷冷的轉頭,語氣里滿是不耐煩。
然後去握緊床上女子的手,「乖啊清辭,忍一忍,忍一忍就好了。」
原來我的皇兄,他的態度也可以轉換的這樣快。
心中一片灰敗,竟然還能覺得可笑。
我原有滿腹滿腔的委屈,身旁有無數雙諷刺挖苦的眼睛,於是忽然就不想說了,什麼都不想說。
早知如今,我昨晚就該殺了她。
緊了緊拳頭,胸中的暴戾之氣越燒越旺,有一眾僕人推搡上來想將我推出去,我便用盡全力去阻擋,耳朵里傳來慘叫,手上黏黏膩膩的淋漓,鼻腔里全是血腥之氣,這令人作嘔的熟悉的親切的感覺。
「住手!」
這聲音使我下意識的停下來,胸腔中熊熊烈火灼燒一般,但竟然還能保持清明,清明中看見皇兄終於走過來。他飛快的走過來,我期待的木訥的睜大眼睛,然後感受到臉上的痛覺。
很痛。
「你又發什麼瘋,聽不懂嗎,她不想見到你,你能不能滾出去。」他低喝。
我拿袖子抹了一把臉,努力的去看他的眼睛。
「你能不能別哭了,從小到大,成天就知道哭哭啼啼,你煩不煩!」
他曾是太子,溫潤知禮,謙雅如玉。
是我太令人討厭。
我努力的咬著牙,退了退,行禮,而後僵硬著脊樑一步一步走出去。
也終於到出了那扇門,腥甜之氣再也忍不住,便濺了寧清辭門前一堆血。
我這樣惡毒的人,自然有惡毒的血,眾人呵責嘲笑我,卻也懼怕躲避我,我扶著柱子踉踉蹌蹌走,心中卻以這惡毒的血一遍一遍詛咒,詛咒她早點去死,詛咒她輪迴如我一般的百般苦楚,我只恨,只恨不能親手殺了她。
呵,我所謂尊嚴,終於一而再再而三的一敗塗地,在林帆身上,在皇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