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葉見到沈長風的時候沈長風的臉色一點都不好，她正要如往常一樣嘲諷兩句，就看見沈長風身後跟著的年輕男子。

有一瞬間她瞳孔微縮，然後很快變回了戲謔，「怎麼回事？找回來了？還是生米煮成了熟飯？」

「滾。」沈長風的臉色很黑，「你若是無事可做，可以去幫著查一查蓮衣教的事情。」

「嘖，你不怕我監守自盜？」

沈長風沒說話，只是緩緩的回頭掃了她一眼，滿是不耐煩。

「得，屬下領命。」蘇葉嘆一口氣，轉身就走，走了兩步，復又回頭來站在雲行面前，「小子，你是怎麼一而再再而三騙到我們教主的？下次跟我說說唄。」

「我沒有！」雲行攥拳。

嘖，蘇葉一臉不信，搖搖頭在沈長風鍋底一般的臉色中悻悻離去。

「話說，教主，」雲行轉身看蘇葉漸行漸遠，低低道，「你以前那麼好騙的嗎？」

道旁樹上幾隻寒鴉驚起，撲簌簌的落了一地的葉子，黑衣的青年負手快步離去，雲行捂著胸口齜牙咧嘴，終於沒敢笑出來。

「護法，留下那青年真的沒有問題嗎？」殿中有熏香，還點了火把，映得中庭那幾跟紋了飛龍的石柱頗有些栩栩如生的意味。

蘇葉手中把玩一把極其鋒利的彎刀，銀色的光芒在牆壁上閃來閃去，「自然是有問題的，但教主想做的事情，就讓她做吧。」

她玩笑一樣將指尖放在劍鋒上，立馬就有血跡沁出來，蘇葉道，「儺，你去查一查，是誰透漏這行動給教主的。」

「無需打草驚蛇。」補充過這一句，她自己轉身朝簾幕後走去。

床的內側是坑窪的石面，她認真的將指尖的血抹在床角的碎石上，又認真的畫了什麼圖案，牆面就開出了一條路。

路是黑的，沒有一盞燈，幸有她手中擎著的一顆諾大的夜明珠，每一次也只照亮曲曲折折的一小段路。

她這一路走的極其安靜，幾乎帶了些小心翼翼。不知走了多久，再開一扇石門，明珠照亮了一大片廳堂。

那廳堂的擺設裝飾比整個雲水教任意一處居所都要精緻，泛著淡淡木香的門窗也雕刻了花紋，屋中有床，紅紗帷蔓，似乎還有個人影。床前放一張書案，一方矮凳。

蘇葉緩緩掩上門，徑自走到床邊去。手中不知何時又玩起了那柄刀，她透過帷幕定定的看這沉睡中的人影，看了好久。

良久，她還是坐下來，諷笑著將腕上的血引到茶杯里去。

就像以往每一次一樣。

出來的時候正聽見殿外吵嚷。

「雲行奉教主之命來請護法，還請儺先生代為轉告。」

「……」

「先生不讓，在下就不客氣了！」

「既是教主之命，吾輩豈敢不從？」雲行此來本為試探，卻發覺儺的功力深不可測，一點點將全數的招數使出來，儺卻依舊只用一臂抵擋。

他只是不讓他進去。

這聲音一下子將雲行從那點憤憤中驚醒，他停手，儺果然也停手。蘇葉依舊一襲紅色衣衫，纖白素手將額側碎發綰上去，這女子說這樣的話，語氣里全是不掩藏的戲謔。

「走了，雲公子。說來也奇，公子來此之前，教主甚少特意令人來喚我。」她說的尖刻銳利，帶著灑脫笑意，絕無半點鶴樓女子的矯揉造作。

「請。」雲行側身，微微一笑，繼而低頭斂眉。

「儺，我交代你的事情可做好了？」彎刀上的血未擦幹凈，那點血漬艷如硃砂，蘇葉伸手，漫不經心的抹上去，腳步卻始終沒有停下。

「說吧，有何事？」兩人一道走了一會兒，蘇葉忽然開口，「終究不愧是我雲水使的後人，我可再給你一次機會。」

「護法過譽，雖然雲行實在是想不起君等所言，我與雲水的瓜葛。」雲行微笑。「護法聰慧，想必能猜出一二。」

「你不就是想借什麼威脅我？說起來，你們這樣的人說話，兜來繞去，實在令人厭煩。」蘇葉停下腳步，將刀也收回來，「說說，什麼籌碼？什麼交易？」

雲行似乎有些尷尬，握拳佯咳，「既如此，護法不想讓我留在此地？」

「正是。」蘇葉說的幹脆利落。

「卻也是護法促成教主與我第一次見面的。」

「說來是我大意，但又如何？」蘇葉冷笑，「特意將我引到此處，就只是這樣嗎？未免叫人看不起。」

雲行心中慌亂，但並未表露一二，反而笑道，「非也，先前之問只是好奇，我真正想說的是，教主想必不知護法殿中藏的是什麼，想來也有興緻。」

安靜了好一會兒。

「很好，但是，我不是很高興，可能教主不會知道了，也見不到你了。」

「且慢！」雲行低喝著迅速側身，尖銳利器自他身旁劃過，牢牢刺入那山石中，蘇葉笑眯眯道，「勞煩公子幫我將刀取回來。」

雲行面色難看，緩步走到那裡，似乎驚了一驚，然後他回身望了一眼，將手中彎刀刺下去。

刀刃上淋漓著血，這少年就這樣走回去，他臉上掛了一抹笑，不知在嘲諷什麼，然後他說，「雲水左護法，名不虛傳。」

蘇葉倒是不屑，「呵，我還以為……」

「正是，在下正想告訴護法，既然商隊不能將我送走，想必護法也知在此地殺了我，非但不能永絕後患。」

「有趣，不過想憑這些，許是不夠，不如你只如實回答我一個問題，如何？」

「想來這問題對護法很是重要，不過，是哪一種重要呢？」似乎方才的事情令雲行一下子冷靜過來，他面前的女子根本不是以往見過的那些，那些只需他裝出幾分少年人的意氣，便不屑的放鬆幾分警惕的惡人。

眼前的女子，是魔教雲水的左護法，未知年齡，卻殺人無數，變幻無常。人命於她，不過眨眼之間的、玩笑。

「若我沒有猜錯，你便是憑藉這樣不動聲色的試探，三番四次欺瞞我教主的？」蘇葉竟然冷笑起來，她那雙眼中噙著幾乎有些誠懇的神色，「你不是已經看透了嗎？我只是好奇。」

「若你自知說的不能令我滿意，也不需絞盡腦汁非要編排出理由來，我不是教主，不是什麼都信。」

「自然，」雲行摸摸鼻樑，「主上早有命令，若護法問起，一定如實相告。」

蘇葉似乎一點都不驚訝，只是她定睛看這少年人，眸子里是莫名的神色，半晌，卻只是笑，「那你這名字，起的也算明目張膽。」

蘇葉轉身就走，「轉告你主上，他想做的事，我不攔他，請他也不必攔我。」

雲行躬身微笑，「護法慢走，不過確實是教主有事，護法還是去看上一看的好。」

他這樣說完，前邊的人已經借著輕功飛出了好遠，雲行嘆一口氣，不知為何胸中有些悵然若失。但只有一瞬間，他似乎又是原先那個玩世不恭的他。

「出來吧小姑娘，說來聽聽，你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