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境破了，綠貞驀地睜眼看向璞瑜，折下的那截參靈已煉化大半，此時停下效用大打折扣實在劃不來，但那些人若尋到此地她定然無法應付，走……還是不走？

罷了，她最擅隱匿氣息，藏在地穴內那些神仙不一定便能發現她，反倒是出去說不定正撞刀刃上，那小道士半死不活的拖著是個麻煩，看著老實，一出去背地裡做點什麼也不好說，待自己將那截參靈煉化，屆時便是那些神仙打上門來自己也有一逃之力，退一萬步說，她便是逃不了，拿這小道士做人質也是個法子。

打定主意，綠貞便不再看他專心閉眼修鍊，這等靈材可遇不可求，她能得到那是機緣，哪捨得半點浪費，若將這小道士整株煉化，她妖力說不得能近偽神。

被硬生生扯下一條臂膀，即便不是人身也疼得夠嗆，璞瑜靠在石壁上，閉著雙眼神色平靜，但還是無法讓人忽視他沒有絲毫血色的唇，額邊淺淺一層細密的冷汗將碎發沾在面頰，看上去不是憔悴，是凄慘。

此情此景，總讓他想起某些不願再窺見的記憶，血液快要凝固時的感覺和這地穴一樣冷，斷肢，殘骸，親眼看著自己被蠶食，血肉成為滋長妖物的良藥，那時的他做出了無數修道者畢生也不願做出的決定，破釜沉舟捨棄所有方換得一處安寧，而此時，他卻連捨棄的資格也不再有，還能怎麼辦呢？將希望寄託於另一個人身上嗎？已經失望過一次，卻原來還是不得不做出相同的選擇。

他不知曉曾發生過什麼，讓他在意的人搖身一變成了天界神君，但他知道，在那時候，他定是被捨棄的那一個，到如今，他還是喜歡小衍，很喜歡很喜歡，但往事在心底留下的烙印痕跡依舊清晰，怎麼可能毫不在意？原本打定了主意，喜歡就是喜歡，卻不要再懷有任何期冀，而現實的境況竟非逼著他將生死交至旁人手中，該說造化弄人嗎？

……

林間隨意擾了兩圈，那妖物留下的痕跡極少，葉曇清輕輕嘆氣，有些棘手，若尋常精怪順著妖氣便能找過去，但這妖精不同，受人供奉香火已久，被加諸生人願力，邪是真的邪，但裝也是真的能裝，否則玉之也不會未能在第一時間發現撤去結界。偏生道衍在落地前又遮去了參靈氣息，否則還能靠那小道士找條路出來，他的術法不會這麼容易被勘破，更別說被妖物發現端倪，這般看來，或許從他們踏入晉州之始，便已有人盯上他們，或者說盯上他們中間的靈物肉身。

線索斷得如同進了死路，想來想去也只有曲線救國一個法子，她雖摸不清璞瑜的去向，但找到道衍卻並非難事，或者說根本不用找，不知發生何事的他定會先回祭壇，發現無人後再去赤女府，左右便是那一條路，她也順著回去便是。

時間掐得也恰是正好，兩人正巧在祭壇相遇，地面幹凈得完全看不出經歷過一場殺戮的樣子，但周圍妖氣已經變得的很淡，道衍笑著對葉曇清道：「你好像總能記得處理事發現場。」

「你家小道士被抓走了。」

道衍愣住抬頭，面色瞬間由晴轉陰，沉得漆黑，道：「葉曇清，玩笑不是這麼開的。」

「我幾時同你開過玩笑？」

幾乎是音落時立刻便被抓住衣領，葉曇清也冷了臉，微抬頭看著距之毫釐的人，道：「鬆手。」她知曉道衍聽聞消息後會生氣，卻不想反應如此過激，還從未被人揪著領子質問過，這人倒當真不將她當做女子，絲毫不覺得行為欠妥，無法只能握住他手腕強行扯下去，提醒道：「風度。」

「你他媽把人搞丟了還好意思找本君要風度！」

葉曇清側低下臉不看他，卻也沒反駁，此事是她理虧，但現在也不是興師問罪的時候，「你在他身上施過仙術，應當還留有神念，找到他不難，別的，事後再說。」

「玉之說那是只能化形和偽裝氣息的女妖，你可有何頭緒？」

女妖，化形……，將他困住的目的原來是為了那小道士，葉曇清當時估計正忙著開殺戒，不知是特地設的局還是很會挑時候。

「頭緒……有一點。」道衍強行冷靜下來，從低階術法中細細尋找那絲薄弱的神念，如螞蟻落入池塘泛起丁點漣漪般的波動讓他鬆了口氣，立時便朝那方向趕過去，還活著，參靈不易煉化，便是在天界也通常是做煉丹之用，那根蔥想直接將人生吞活剝怕是不易，只能希望那妖物不會用煉丹爐沒把小道士整根扔進去，也不靠食人魂魄獲取妖力。

道衍飛得極快連頭也沒回，葉曇清只能自己跟上順帶留下記號以供祁玉之順著找過去。

先前還是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樣，對那小道士也是當做新友的態度，不算嫌棄，也不算熱絡，把控好度既不讓人覺得冷淡，卻也不讓人誤以為有所希望，這才出去一趟，回來怎麼就跟變了個人似的？明明是出去捉鬼，卻讓鬼反殺回自家甚至偷走了寶物，難道被什麼東西絆住了腳？葉曇清不解，卻也知曉現在不該多問。

兩人停在一處山壁前，地穴入口就那麼大咧咧的敞開著，旁邊妝點了兩枝幹枯荊棘，審美幾乎令人堪憂，地穴形狀像豎放的雞蛋，正好能供一人過去，若是裡面有所埋伏，挺方便一刀一個。

「做什麼？」葉曇清按住道衍肩膀，皺眉道：「你就這麼進去？」

「那根蔥一招弄不死人。」戰力若是夠強便不至於只敢拿幻境裝神弄鬼，更何況，估計還在忙著煉化參靈，若是其餘小妖便更不足為懼。

那根蔥？雖然不知是誰但猜測說的應該是那隻精怪，聽道衍這般說法，看來不是輸出，反像個輔助或控制，只是再怎麼也有風險，葉曇清想了想還是將人攔住，道：「我先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