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7 赤鎏火·神秘男子與信
小說: 我可能遇到個假宿敵 作者:斗酒八千 字數:3064 更新時間:2020-02-28 02:01:27
在此之前,穆易風從未要求過青岩殺人。
青岩跟隨穆易風多年,對穆易風不算看透,也了解個十有八九。
他人前一套,背後一套,看上的東西往往不擇手段也要得到它。而它最擅長的手段,則是緩慢消磨,幾乎以踐踏他人尊嚴為主。
青岩自己就是個很好的例子。
可穆易風哪怕把手段玩出花兒來,也從未叫青岩幹脆利落地殺過任何一個人。
再者,殺掉並不是得到,也就是說……
穆易風竟將一個小孩子,看作了絆腳石?
青岩閉上眼,復而睜開。穆易風下達命令後,將李公子請出了包廂,約好明日辰時履行賭約。
一個活生生的人,卻像一件衣、一陳酒,成了笑談中隨隨便便下的注。而契主們無比理所當然,因為那隻是契仆罷了。
穆易風告別李公子,青岩便像影子般跟在主子後面。
永安茶樓臨近乾龍鎮口,因此道路四通八達,人流日日居高不下。而禾知所在的客棧
忽然,青岩眼角餘光看見了遠方兩個印在腦海里,熟悉的身影。
首當其衝是個小少年。
那小少年頭也不回地走在前方,步伐卻慢得像龜。而後方的男子不僅不燥,還任著對方的步調慢慢跟在後方。時而少年還會回頭,與男子細語。
直到少年想走向廣安客棧,那男子才動手,從後方扯著肩膀,把茫然的小少年帶到另一條路上。
若不是這兩副面孔青岩都認得,這等相處情景,誰能想到那走在前面的小少年,是個契仆呢?
青岩心中有些酸澀,但他習以為常地忽略過去,收回視線。
……忽略掉吧。
這個念頭一冒出,青岩的胸口驀地痛了起來。
難以抗拒的懼意自心底散發,衣衫下的契紋亮起一抹光,緩緩閃爍著。青岩咬牙,驚愕的同時,心底潛意識浮出一句話。
……指出來。
將那兩個人指出來,指給你的契主,告訴你的契主,你找到了他們……
指出來,只需遵守命令。指出來,衝上去,將那小孩捉起,或殺害,恐懼就會隨之消散。
……
怎麼會……
青岩的呼吸恍若被壓上千斤石般粗重,變得稍微急促,步伐也慢了些。
穆易風聽見熟悉而懼怕的喘息,似笑非笑地回頭,溫和地問:「怎麼,你發現了什麼?」
青岩竭力維持著神態,而自己顫抖的手指與眼底的懼意,被穆易風捕捉得一清二楚。
主僕契釋放的恐懼隨著時間的流逝,以驚人的速度增長著。令人戰慄的恐懼傳遍四肢,九州之內,就無人能抗得過去。
忍受時間能以分鐘計的,也就魔帝一人,更何況青岩?
「……那邊,」不到呼吸之間,青岩指尖掐陷了手心的肉,敗下陣來,「往東二十米……岔路口。」
穆易風順眼望去,果真在茫茫人海里捕捉到兩個影子。玄袍男子帶著青衣孩童,繞過前往廣安茶樓的路,帶向了另一條街。
正是顏乘與禾知。
看來今日顏乘臨時有事出門,可顧家兩個少爺護著琴師走了,顏乘孤身一人帶著契仆,幫手不足,才會有意避開。
那可真是太碰巧了……琴師的離開,未免也不是一個機會。
穆易風滿意地笑起來,又見青岩瑟瑟的模樣,便作一「好契主」,伸手替對方擦去了額角冷汗:「你做得很好啊,在怕什麼?」
青岩冷冷避開,又因恐懼消散的後遺症而不敢太過唐突,僵在半空,隻字未語。
青岩這反抗不能的動作收入穆易風眼底。
他盯著青岩刀削的眉,與對方眼底那藏得幾乎泯滅的寧死不屈與恨意,玩味地想:他的青岩,果然比李公子帶來的那契仆耐眼有趣多了。
穆易風收回手,從頭到尾將青岩掃一番,眼底閃過一絲不明的笑意。
他似乎有點了解李公子的趣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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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乘沒有買到票,心情甚不大美妙。
他手裡倒是有兩張新的,但這是他答應給馮奕做的私人郎中薪酬,以顏乘說到做到的性子,肯定不會收為己用。
「不坐契帆,還得借馬備糧食……」顏乘捏著兩張帆票在手裡敲,滿臉不爽,「太慢了。」
穆知行低頭看著地上凹凸不平的磚紋,抬腳漫不經心踢走一塊碎石,問:「真要急著回去?」
顏乘看著穆知行越發孩子氣的動作,心底暗笑,應了聲:「嗯。」
「什麼時候?」
「自然是越早越好。」
「……哦。」
顏乘挑眉。
這聲「哦」平平淡淡,收音有些拖沓。就好像不大願意似的。
「你想多留幾天?」
「不,」穆知行反倒回答很幹脆,「只是好奇,你明明還要找赤鎏火,卻急著坐契帆……」
對方的感冒似乎又嚴重了,聲音更加低沉沙啞,又難以擺脫孩子般的生脆,怪詭異的,活似變聲期少年。
可除去聲音,穆知行又好像根本沒病,和往常一般悠悠然地一步一個腳印,看似精神得很,彷彿他的擔心就是多餘。
顏乘反問:「你這些天有看見我尋過赤鎏火?」
穆知行沉默。
顏乘這些天的確並沒有尋過赤鎏火。
魔帝大人自發現他新收的契仆是清尊以後,就很少出門了,沒有像初到乾龍鎮那般到處找。畢竟這一帶已經逛得熟不拉幾的,再尋下去,應該更深入鎮內才是。
而乾龍鎮內部,便是司徒氏了。
於是穆知行試探問:「你不打算去司徒氏?」
「司徒?怎麼突然提到這個?」顏乘疑惑,「我什麼時候說過要去司徒?」
穆知行有理有據:「司徒氏管理乾龍鎮,又是這一帶的中心。你在南宮族尋到了金紋鼎,來乾龍鎮前也住過幾個小族群,我還以為你會去遍每一個氏族。」
「我的確去了許多氏族……」顏乘眯起眼,腦海里一個念頭一閃而逝,「司徒氏不是司徒靜的老家麼?你忽然提起這個,難不成其實是你想去?」
穆知行腳跟一頓,很快又正常前進:「你想多了。」
顏乘眉毛一皺,心裡暗暗對司徒氏加大了警惕。
穆知行像是沒有察覺,又踢了塊石子,兀自念道:「話說金紋鼎是個鼎,赤鎏火又是什麼?一簇火苗?」
顏乘負手,落後穆知行半步:「是一塊玉。」
「玉?」
「一塊自帶契力,能夠蘊存神火的玉,」顏乘懶懶道,「用此火熬制各類藥物,是普通火焰比不上的,欽君神醫的隨身之物。」
「……是塊奇怪的玉,」穆知行回過半邊頭,「你怎麼知道得這麼詳細?」
嘈雜的背景下,穆知行餘光忽然捕捉到熟悉的面孔。
青岩?
然而下一秒,就被顏乘的黑臉與陰森的笑吸引了注意力:「從墓里挖出來的。」
穆知行:「……」
穆知行欲言又止了好一會兒:「你還挖出了別的東西嗎?」
「都是些不值錢的器皿,書啊紙啊,」顏乘不屑,「現在想來,穆氏給你下葬的那堆玩意兒,都不如那封信有用。」
穆知行愣怔:「信?我的墓有信?我怎麼沒聽你說過。」
他以為顏乘恨意難平掘了他的墓,卻從未聽顏乘提起過有什麼信!
顏乘懶懶回道:「恰好撞見罷了,那男子在墓前站了好久,最後埋了封信進去。」
穆知行覺得奇怪:「信里寫了什麼?」
顏乘似乎不太想回答這個問題,嘖了聲,哼笑道:「寫了三大神器能開魔界。」
「然後?」
顏乘悠然踱步:「沒了。」
這就屬於人說鬼話了。
鬼才信這光明正大的敷衍。
有誰會在他死後偷偷在墓前站半天,埋下封信,就為了說三大神器的事兒?想想都不合常理。穆知行駑定,信里定然寫了其他東西,才會使顏乘萌生尋找神器的念頭。
可又會有誰會在死後給他信,還提到了三大神器?
既然顏乘不說,那穆知行也不好強問,他轉頭繼續走自己的路,嘆道:「你心安理得挖我的墓,還不告訴我。」
顏乘臉色一暗:「沒事別瞎給自己立碑,又沒你骨灰,哪裡算你的墓?」
穆知行居然還找不到反駁的話。
空氣重歸沉默,顏乘看了眼路,忽而前踏,搭上穆知行瘦小的肩,「拐彎。」
穆知行一僵:「啊?」
顏乘仗勢欺人,撈著穆知行歪了一小段路,拐進另一條岔道上:「走這邊。」
轉離了人來人往的大道,就得從各個房屋間的窄路里繞著走。雖說條條大路通客棧,但免不了要繞多幾圈。
穆知行茫然,看了眼即將消失在拐角處的小販:「走小道?大路才是最近的吧……」
顏乘給了記眼刀。
「噢,」穆知行縮回頭,瞭然,「你想避開穆易風。」
顏乘還沒來得及回話,又聽穆知行說:「但好像沒有什麼用了。」
「嗯?」顏乘回頭,道路空蕩盪,什麼也沒有。
「剛才我看見青岩和穆易風站在一起,」穆知行咳兩聲,「青岩也看到了我,說不定一會兒……」
話音未落,顏乘忽然駐足,先是垂頭看了穆知行一眼,才再度轉身。
穆易風鬼似的孤身一人出現在道路後方,契陣旋身,優雅而高傲的笑著。
穆知行:「……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