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不為所動，依舊是一臉慈笑，「虧都讓我們文家吃了，好處都方韌佔盡了。何公子，買賣可不是這麼做的。」

妖孽顯然早就料到他會有這麼一說，不慌不忙地拋出足夠表達誠意的橄欖枝，「三爺丟的那幾個交易點，沈家雙倍奉還。錯總歸是我犯的，怎麼能讓文家再替我背鍋吃虧損？我聽說文伯伯屬意於城南帝景天灣的綠化率，我手上正好還有三套別墅的大產權，要是文伯伯不嫌棄，就算作我今天叨擾文伯伯清閑的賠禮了。」

老爺子縱是有萬貫家財，這時候也不免心動了。先不說雙倍的交易點會增加多少倍收入，單是文老三手裡的點和沈淵的那幾個比起來，那就是小偷小摸與江洋大盜一個天上一個地下的區別。更何況還有目前S市房價最高的，帝景天灣的三套大產權別墅——每套300至400平，每平50萬，這些就不是小數目了。

妖孽笑著抬手看了一眼腕錶，「時間不早了，我就不打擾文伯伯的午飯時間了。您慢慢考慮，無論如何帝景天灣的三套別墅都是我的一點心意，還請文伯伯不要拒絕。」

老爺子看著他穿過花園長廊的修長身影，深眸暗了暗，心裡已經有了計較。

妖孽回到車裡，抽了條手帕擦幹凈掌心裡的細汗，這才打開車裡的內置空調，發動車子開出了半山別墅。

低調的輝騰在市郊轉了一圈又一圈，妖孽心裡有點流浪孩子無家可歸的凄涼。

他倒是有家，有個對他處處信任體貼的爸爸，還有個雖然看著不靠譜但從來沒讓他受過委屈的傻爹。

可這心裡還是空蕩盪的，無處安放。

「此心安處是吾鄉，東坡先生誠不欺我也。」妖孽把車停在路邊，看著遠處慢悠悠轉圈的風車，笑著低喃了兩句，抬手給了自己一個耳光，「真他媽賤得慌！」

不遠處田壟間窄小的泥路上，有兩個男孩兒咯咯笑著一前一後往這邊跑。個子高一點的看見了他，停下腳步，把個子矮的護在身後，臉上的笑容迅速換成了警惕。

妖孽有些錯愕地看著他，把上衣和褲子的口袋翻了個遍，愣是沒找出一塊糖來，只好歉意地朝兩人笑了笑，轉身把車開走。

車子行駛在回市中心的路上，妖孽恍惚地看著前方飛逝的風景，滿腦子都是嘟嘟從小到大的模樣，聰明的、認真的、沉穩的、溫柔的、可愛的……

從來不管他什麼樣子，自己都喜歡得不行，所以反倒說不出具體最喜歡他哪一點了。

他哪兒都好，哪兒都讓自己喜歡。

「沒出息。」妖孽順手抹掉臉上的水跡，自嘲地輕聲罵道，「真他媽不像個男人，哭個屁啊哭？是老子老子也不喜歡你！」

「可是我失戀了呀！嘟嘟不喜歡我，他說我和彭二傻一樣，只是朋友。」妖孽嗚嗚了兩聲，越想越委屈，幹脆扁著嘴小聲哭起來，「失戀還不讓人哭了？男人怎麼了？男人也是人啊！男人被心愛的人拒絕了也會傷心得想死啊！我就沒出息，我連嘟嘟都沒有了，還要出息有什麼用？」

他一邊嗚嗚咽咽地抽泣，一邊把車開到了市中心最紅的gay吧門口，眼尖的服務生連忙殷勤地過來給他停車，何大少戴著墨鏡徑直朝裡面的VIP區走去。領班認出了他，連忙小跑著親自去找經理下來。

經理同樣是一路小跑進了包間，看見他就是一陣點頭哈腰，「何總光臨蓬蓽生輝，您幾位今天？想喝點兒什麼呢？我先給您送幾個六層果盤兒，還有小點心，您幾位先吃著，酒水一會兒就到。 」

「不用了。」何大少把外套隨意扔在沙發上，聲音裡帶著明顯的倦意，「讓你們老闆帶著他珍藏的那幾瓶Golden Grian 來陪我喝幾杯。他要是有事來不了，就把酒送來，然後隨便找幾個會說話能來事兒的過來。」

經理詫異地看著他，懷疑自己剛剛是不是幻聽了。這位平時不是最潔身自好守身如玉的嗎？老闆苦追這麼多年都無果，今兒個是要撥雲見月了？

直到看見老闆帶著燦若桃花的浪笑出現在包間里，經理才精神恍惚地意識到，這個世界大概是玄幻了。

「歡歡～人家陪你喝酒來了～你要和人家喝交杯？還是讓人家用嘴喂你？」

比妖孽還要浪三分的酒吧老闆Fred，擠到他懷裡就開始到處點火，一雙色爪子有意無意地摸到了妖孽的小腹以下兩腿之間，「歡歡～人家是0.5～可上～嗯～可下～」

妖孽破天荒地沒有露出嫌棄的表情，也沒有推開他，只是徑自給兩人杯中倒了半杯酒，笑容在昏暗的燈光里有點模糊，「Fred，真這麼喜歡我？為什麼不管被拒絕多少次，你看上去都好像從來也不難過？」

「原來是失戀了，來我這兒找安慰的。」Fred輕笑著和他碰了一下杯沿，「不喜歡當然不難過。但我要是真當著你的面哭一會，你下次還敢來嗎？」

酒精濃度高達96%的液體從食管一路燒灼到胃裡，妖孽搖著頭笑了笑，「可惜我永遠不能像你這麼偉大，做不了愛人還願意退居到朋友的身份繼續相安無事。要麼就和我在一起，要麼就和我一起死，誰也別想碰他，誰都不行。」

Fred連灌兩杯下肚，偏頭望著身邊五官精緻氣質優雅的青年，眼神有一瞬間的迷離。

「我不偉大，我只是懦弱。我大概這輩子都做不到你這樣，勇敢決絕地去愛一個人。我捨不得你，也捨不得我自己。」

「我也捨不得他。」妖孽仰頭一口氣喝掉杯子里的殘酒，被燒得眼淚都飈出來了，「真他媽的疼！真疼……」

「歡歡……」

妖孽半醉著偏頭望他，眼前模糊一片，「怎麼？」

Fred慢慢湊過去，酒氣噴薄在他緋紅的臉上，「如果我能早一點遇見你，如果我在他之前遇見你……」

妖孽輕輕抬起一隻手，罩住他的大半張臉，「我還是會喜歡他。」

Fred苦笑一聲，慢慢坐回去，「……是啊，你還是會喜歡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