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星斗高懸，銀河另一端矗著兩個不甚清晰的影子。

「師傅。」

雲馭恭恭敬敬向那白衣人行了個禮。幾片混著水珠的細小羽毛自頭頂落下，他始終沒有抬頭，直到師傅嘆了口氣：

「為師此行……」

那老道瞑目不語，隨手取下一顆枝頭垂下的仙果，把玩許久，這才取出懷裡帶的東西——

一個人間隨處可見的青麻布包，攤開來看，兩截小巧精緻的玉笛靜靜躺在掌心，較短的那一部分末尾綴著個絲線穗兒，編成了小狸奴的模樣。

這笛子倒是個上品，可惜的是，成色這麼好的寶貝也不知道毀在了誰手裡。

「這個，你且收好。」

老者眼裡含有太多意義不明的情緒，雲馭不知道師傅的意圖，追問道：

「師傅是要我幫忙找找這玉笛的主人嗎？」

「這倒不必。」

陷入黑夜後的天宮多了些人間沒有的陰沉，雲馭瞧著師傅背過身，一頭銀髮隨風晃動。

「此物是我一位相識多年的摯友所留。他離世後……一雙兒女也不知所蹤。為師向來不擅音律，這包里的殘譜和寶物就交給你了。」

不遠處的房檐上，安成灝正鬼鬼祟祟窩在暗處偷聽。寬袍大袖難以禦寒，他又是個極度怕冷的主，到了距離廣寒宮最近的銀河，整隻鳥像被丟進冰窖，瑟瑟發抖險些凍回原形去。

「誰？」

雲馭皺眉，嗅到一絲熟悉的味道，已經大致猜到是誰，四下環視朝房頂一瞥——

火焰燎過黑影的外衫，安成灝嗷了一嗓子，冒著被烤禿皮兒的危險露出腦袋，這才乖乖爬下來認錯。

「不老老實實待在司命閣抄書，跟著我就不怕被別人發現了？」

「我不管。」

安成灝耍賴似的黏上來，整個人掛在雲馭腿上。老者看了看地上滿臉委屈的年輕人，笑得和藹，摸了摸他毛茸茸的腦袋：

「小雀兒，這麼久不見，想不想師傅？」

「想！」

上一刻還緊抱著師兄大腿的鳥兒，瞬間就湊到了師傅懷裡，乖乖現出原形讓師傅順毛餵食。

不得不說，同樣是神獸，安成灝的毛色很漂亮。雖說各有千秋，比起朱雀神君那一身過於明艷的火紅，雲馭更喜愛他身上萬年不變，又溫和淺淡的天藍。

手感也好。雲馭想起上次趁著朱雀那傢伙睡著揉了一把羽毛，差點兒被啄成禿子。

「為師還有事要去凡間一趟。」

老人撫了撫鬍鬚，把懷裡安安分分睡著了的鸞鳥交給雲馭：

「好好照顧你師弟。改日有緣，自會相見——」

星星散落在腳下無邊無際的黑夜裡。他瞧著師傅捲起一陣風騰雲遠去，一邊哄著懷裡的毛糰子，一邊低頭沉思，最後還是把師弟送回了該去的地方。

直至天亮，雲馭都沒有離開司命閣，一直待在屋頂上打盹，最後睡得天昏地暗，連著了火都不知道。

腳邊還有半壺酒，是他從仙娥那裡討來的。衣襟處有風灌進來，他微微皺眉睜開眼睛。

四周太過寂靜，對於安成灝而言，這是絕對不可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