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九歲少年穎不凡,不畏路遠阻且艱
小說: 丹心行遠路 作者:绯雀大人 字數:3808 更新時間:2020-03-05 04:46:05
翌日錢滿滿帶了侍衛到宋府討說法,宋老爺是個不頂用的,宋夫人又理虧,生怕宋芝瑤真的到衙門門口敲鼓,里子面子丟個幹凈,只得讓宋老爺匆匆賠了錢了事。
宋如煙不甘心吃這悶虧,待秦府的人走後,拉著宋夫人的袖子不住地搖:「娘,這口氣你就真的咽下了嗎?自從去了秦府,她越發地囂張了,事事在我頭裡不說,如今我們好心去幫她拿主意,倒成了我們的不是!」
宋夫人也很恨道:「這小蹄子得意不了幾天!事情鬧得這麼大,證物都讓縣老爺拿了,哪裡還能翻得出來?」
「誰說不是呢?」宋如煙又道:「我看她昨天好像穿了一身男孩兒的衣裳,大晚上的出去,怕不是去牢裡頭看那短命鬼去了。」
宋夫人理了理頭髮,又做出一派從容的樣子:「等秦庸案子結了,她還不是得回來求咱們。」
宋如煙罵了半晌,也解氣了,慢悠悠地彈彈指甲:「到時候,秦府上那些東西,還是咱們受用,就讓她看著我添到嫁妝裡頭……她昨日有多囂張,到時候就得有多氣!」
宋夫人聞言瞪了她一眼:「早和你說過別什麼心思都擺到臉上來,如今說話越發不注意了,等你嫁去鄭家也說這些要命的話麼?」
宋如煙連忙賠笑地拉住宋夫人的手,宋夫人這才滿意了。
宋府如何,宋芝瑤現在沒心思去管,如果不是昨日宋夫人和宋如煙到秦府門口尋晦氣,說了誅心的話,他今日也不會派錢滿滿去宋府鬧這麼一通。
他起了大早就帶了錢多多出門,一來要去綉坊出事的地方看看有沒有什麼不尋常的地方,二來要看看陳氏的女兒阿蠻還有陳媽媽,三來要藉機看看陳氏的屍體上面有沒有什麼得用的。
因著怕秦庸這事是因為他要尋回婧明公主,有人害他,宋芝瑤不敢把影二帶著,仍舊是讓影二守在大牢,暗中保護秦庸。
秦庸身邊只有這麼一個暗衛,宋芝瑤也不是很放心,早在昨晚就對牢頭和獄卒們上下打點了一通,讓他們多多照看著。
其實秦庸是京城裡來辦差的官員,牢頭和獄卒們本就不敢怠慢,宋芝瑤不過是花銀子買個心安罷了。
宋芝瑤昨晚就派人騎快馬加急往京中和齊州都遞了消息,下邳到齊州要八百里,到京城更是要一千五百里,就算是到齊州,再怎麼快一來一回也要四天,畢竟馬可以換,人卻是要休息的。
等齊州來人都要四五了,更別說京城裡皇上派的人過來什麼時候才能到。
秦庸是特使,不是身上有功名的官老爺,出了這樣的事,一旦被判了罪,宋芝瑤怕他立時或隔日就要被問斬。
他心下著急,只能強自鎮定,秦庸的案子要明日才會升堂審判,目前只好儘力尋找證據,雖不一定能還秦庸清白,起碼得把時間拖到齊州和京中來人。
綉坊因為昨日死了人,今日有官差把守不讓隨便進。
宋芝瑤怕這個節骨眼兒給秦庸添亂,不敢像昨日賄賂牢頭跟獄卒那樣給人家使銀子,心內暗暗著急:如今這綉坊關著倒還好,過幾日門開了,裡面灑掃幹凈,綉娘們再里里外外走個幾圈,還能剩下些什麼?
如果自己是影二那樣的身手,早就翻牆溜進去了,哪裡還用在外面繞著轉幹著急?
宋芝瑤恨不得自己能長出一雙翅膀來,直接飛進去才好,繞著綉坊連連轉了好幾圈,惹得官差直瞪他。
宋芝瑤別無他法,只能先轉道去找陳媽媽和阿蠻,先前沒去過陳家,但下邳城就這麼大,打聽打聽誰家在辦喪事就知道了,找到陳家倒是沒廢多大功夫。
院子不大,敞著門掛著白幡,來奔喪的人大多數宋芝瑤都很面善,是綉坊的綉娘們。
宋芝瑤和錢多多讓侍衛立在門口,兩人也邁進門裡。陳媽媽和阿蠻均戴了孝,跪在靈堂里,靈堂中沒有擺放棺材,只在正中供了陳氏的牌位,宋芝瑤見這祖孫倆滿臉的悲戚,也不由得心中一酸。
陳媽媽跪了一上午,兩條腿早酸麻沒了知覺,她的眼淚跟不要錢似的,想到自己的女兒就這麼丟了命便難過得無法自抑,阿蠻同宋芝瑤年紀一般大,也只是抿著嘴默默流淚。
上次見到阿蠻,她還開開心心地找宋芝瑤玩,這次見到卻已經大變樣了。
宋芝瑤三叩首,遞了挽金,扶起陳媽媽。見是宋芝瑤,陳媽媽抓著他的胳膊,搖了搖頭,勉強忍住抽泣,道:「你先別走,陳媽有話同你講。」
宋芝瑤也忍不住落淚,他點點頭,又去扶阿蠻。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宋芝瑤覺得阿蠻似乎恨恨地瞪了自己一眼,但仔細一看又不是,阿蠻跪了半天,終於見到一個相熟的同齡人,拉著宋芝瑤的手抽抽噠噠:「阿瑤,我娘死了,我同你一樣,沒有娘了。」
宋芝瑤啊見阿蠻這樣,也忍不住難過,他想起顧姨娘,顧姨娘也是春天走的,宋家甚至都沒給她一個像樣的葬禮,只在她房裡里停了三日便草草地葬了。
顧姨娘無父無母,是宋老太太從弄堂里買來的,當時只有宋芝瑤和孫媽媽兩個人料理,連個奔喪的都沒有。
見阿蠻哭得傷心,宋芝瑤生出一種兔死狐悲的感覺來,當年他也是這般,沒了娘,覺得天都要塌了。
宋芝瑤柔聲道:「阿蠻,別傷心了,陳姐姐看你這麼難過會不放心的,和我去後院歇會吧。」
阿蠻點點頭,任由宋芝瑤拉著自己往後院走,兩人到了後院,宋芝瑤從袖兜拿出飴糖,兩人一人一塊含著。
每回到綉坊去,陳媽媽和陳姐姐給宋芝瑤的就是這種飴糖,阿蠻含著糖又想起她娘來,淚珠兒不住地往下落。宋芝瑤還沒阿蠻高,不能像秦庸攬著自己那樣攬著阿蠻安慰她,只得給她講笑話逗她開心。
等了一會兒,陳媽媽讓自己相熟的姐妹在靈堂招呼著,自己到後原來找宋芝瑤。
宋芝瑤看著陳媽媽,他們這會兒才有機會在一起好好說話,眼睛發酸,張口只說了句:「陳媽媽……」
他甚至連節哀順變都說不出,陳媽媽白髮人送黑髮人,即使他相信不是秦庸害了陳氏,也說不出讓陳媽媽信任自己原諒自己這樣的話來。
陳媽媽倒比宋芝瑤還要鎮定些,她先是怔怔地看著宋芝瑤出了會神,然後伸出手來摸他的頭:「陳媽知道,不是你家那位公子對不對?」
宋芝瑤點頭又搖頭:「夫君沒有做這樣的事,他頭天晚上根本沒出門,我也不知道……我不知道怎麼會這樣……」
陳媽媽愛憐地看著宋芝瑤,點頭道:「這麼些年了,陳媽信你。去看看你陳姐姐吧,她還在義莊,阿蠻有陳媽在,你不用太擔心。」
宋芝瑤點點頭,又和兩人說了半天體己話,才帶著錢多多起身離開。陳媽媽和阿蠻沒有完全相信是秦庸行兇,還不算太糟,宋芝瑤微微鬆了口氣,趕往義莊。
……
到了義莊的時候已經過了午時,宋芝瑤連飯都沒顧上吃。所幸義莊這邊把守不像綉坊那麼嚴,門口只有一個上了點年紀的老丈,使了些銀子便給自己行了方便。
陳氏的屍體仵作已經看過了,此時已經換過衣裳,收拾齊整,也不知身上還能剩多少得用的線索,只能細細查探了。
和昨日聽說的一樣,陳氏的頭後有很大的傷口,髮絲上還有幹涸的血跡,死得很不體面。
她脖子上有三道抓痕,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指甲都斷了,尤其是食指,甲床都掀了起來,露出下面紅色的肉,還粘了一些血痂在上面。
不知道為什麼,宋芝瑤看著陳氏脖子上的抓痕總有很怪異的感覺,他用手比了比,自己的手太小,和抓痕對不上,又讓錢多多用手比了比,沉默片刻道:「小多,你和哥哥誰的手大一點?」
錢多多沉吟片刻:「差不多,公子高一些,想必手也大些。」
抓痕在陳氏脖子的正前方,宋芝瑤又比了比姿勢,心下有了計較。
再仔細檢查了陳氏的手和指甲,宋芝瑤越看越心驚,這陳氏的死當真是另有隱情!他覺得不解,難道陳姐姐想害哥哥?可是無冤無仇,找不到緣由啊!
宋芝瑤覺得頭痛,有些事情實在是想不通,但是他可以確定,陳氏絕對不是被秦庸害了。
如果說之前只是他按秦庸的性子和自己的感情使自己盲目地相信秦庸,現在就是實在的證據了,屍體上的痕跡總不會騙人。
看來,晚上說什麼也要進綉坊去探查一番,綉坊裡面肯定有痕跡可以還秦庸的清白!
從義莊出來,宋芝瑤先去了一趟牢里,把白天在陳氏身上的發現和秦庸通了個氣。
「聽你這麼說,陳氏頸上的抓痕倒像是自己做出來的。」秦庸沉吟,「你現在如何了?」
「我能有什麼?」宋芝瑤笑笑,「哥哥放心,別看我小,我其……」
「我說的不是這些。」秦庸搖搖頭,今日上午宋芝瑤去看了陳媽媽和阿蠻,顧姨娘前年走了,如今阿蠻的娘也沒了,他怕宋芝瑤物傷其類,心裡難過。
宋芝瑤奔波這些事中午沒用飯也不覺得餓,現在見了才知道心虛,怕秦庸覺得他糟踐自己的身子在獄中更不安穩,訥訥地不敢再打哈哈,低下頭去不說話了。
秦庸見他這樣,更是憐惜,可惜身陷囹圄,不然少不得帶他出去遊玩開解一番。
「也罷,」秦庸看著宋芝瑤,目光一片柔和,「等這事兒過去了,我帶你出去好好玩兒一趟。」
宋芝瑤點點頭,鼻子發酸:「哥哥你說話可得算數。晚上,晚上我想去綉坊看看。」
「我讓影二跟你去。」
「那怎麼成?」宋芝瑤不怎麼情願,「現下看來,怕不是有人想要害哥哥,影二和我去綉坊那你怎麼辦?」
秦庸失笑:「瑤兒你這是關心則亂了。你哥哥是皇上直接指派的特使,若在牢里不明不白地出了事,縣官十個腦袋都不夠掉的,我現在可比你還要安全。況且,我也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弱書生,畢竟有位當將軍的外祖父,打小就要習武的,自保怎麼著也夠了。再說了,」
秦庸伸出手指,隔著牢門戳了戳他的腦門兒:「綉坊外面都是官差,就你這小身子板兒,沒有影二幫你你怎麼進去?」
宋芝瑤聽聞此言,總算不情不願地答應了,秦庸見他還有些不樂意,忍不住逗他:「看你那臉皺的,讓宋夫人看見又要和你耀武揚威了。」
宋芝瑤撇撇嘴:「她這幾日且躲著我呢,昨日剛在我這兒吃了虧。」
「這麼厲害?」秦庸揉揉他的發頂,「晚上千萬當心,實在沒發現也不打緊,沒想到瑤兒這麼聰明,你陳姐姐屍首上的東西足夠拖一些時日了,開心點兒,嗯?」
宋芝瑤勉強點點頭,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等宋芝瑤走後,秦庸緩緩攥起拳頭,宋芝瑤半個月來被他養出了些肉,氣色比從前好了不少。
今日一見,臉色並不如何好看,嘴唇也有些泛白,怕是連口水都沒喝。他在獄中實在無法,待自己過了這個坎兒,定要將他的身體好好養起來。
他再也不想看見宋芝瑤滿面愁容,形容憔悴的樣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