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鹿割雙角強裝馬,嬋娟本非鬼面人
小說: 丹心行遠路 作者:绯雀大人 字數:3333 更新時間:2020-03-06 20:01:08
秦庸在下邳城大牢里關了兩日有餘,有宋芝瑤一直往裡送飯送被子倒也不覺得如何,反而宋芝瑤擔驚受怕了兩日,吃不好睡不著,一見秦庸無事整個人都鬆懈下來,在馬車上沒一會便睡著了。
秦庸做在馬車的小塌上,讓宋芝瑤枕著自己的腿躺著,又用一件大氅給他蓋了,看著他的睡臉怔怔出神。
他是皇上直派的特使,哪怕指向自己的那些證據不能完全解釋得通,縣官也不敢草率判案,只要等齊州和京城的人來查出真兇,自己就無事了。
那日把私印交予宋芝瑤,一是怕有人在暗處出手,自己一時三刻解決不得,宋芝瑤無人料理,二來他也想把宋芝瑤直接送回齊州,屆時宋芝瑤可以不用在裝成個小丫頭糊弄宋家的人,自己也可以不用擔心暗處的人對宋芝瑤出手威脅自己。
他想過宋芝瑤可能不願走,但是沒想到宋芝瑤竟然真的能幫自己翻了案。
良久,秦庸長出口氣,罷了,命里該著的,許是老天爺垂憐,見自己和宋芝瑤活得艱難,讓他們兩人報團取暖吧。
衙門到秦府不算太遠,到了秦府門口宋芝瑤還沒睡醒,秦庸見他睡得香甜,估計他這兩日都沒有好好休息,捨不得叫他起來,索性讓車把式繞秦府多走幾圈。
又過了半個多時辰,宋芝瑤才悠悠轉醒,坐起來迷迷瞪瞪地看著前方發獃了半晌,才開口道:「怎麼這麼久?還沒到家嗎?」
秦庸聞言邊捶腿邊笑:「早到家了,怕你不夠睡才沒叫你,我腿都讓你躺麻了。」
宋芝瑤感覺怪不好意思的,窘迫地開口:「本來想著哥哥在那個破地方遭了兩天罪,套車來是想讓你休息下的,怎麼我反倒睡著了。」
秦庸這會兒覺得腿緩過來些,開始癢起來,就好像有一群小螞蟻順著腳底板在往上爬一般,向前伸伸腿,「你天天送飯過來,我能遭什麼罪?倒是瑤兒這幾天,沒好好休息吧?」
宋芝瑤不想讓秦庸在這個話題繼續下去,讓人家知道自己這幾天吃不好睡不著的,好像很不鎮定似的,討好地湊過去幫秦庸捶腿。
秦庸見宋芝瑤服軟,也便止住話題,抬手摸摸宋芝瑤的頭。兩人又休息了一會兒,等秦庸的腿緩過勁兒來不癢癢了,才下了馬車。
……
雖說秦庸暫時不必被收押,但陳氏之死多多少少還是和他有點關係,而且那枚玉墜也還解釋不清。
如今真兇尚逍遙法外,衙門那邊也派了人時時盯著秦庸的行蹤,秦庸只得將婧明公主的事往後放一放,先配合衙門調查綉坊的事。
兩人先回府休息了一會,秦庸換了衣裳,便帶著宋芝瑤先接了陳媽媽,又去了義莊一趟。
秦庸畢竟比宋芝瑤年長,觀察一些細枝末節的事也更仔細些。
宋芝瑤在陳氏身上的發現基本都沒什麼問題,秦庸不再看陳氏脖頸上的抓痕,改去看她的手。
陳氏的右手食指和中指的指甲都斷了,食指的甲床都掀了起來,上面有黑色的結痂。秦庸用手捻開上面的血痂,發現血痂下面粘了一些黑色的粉末,好像是……土?
「瑤兒,綉坊後院的地上除了血字之外,可有抓痕?」
宋芝瑤想了想:「好像沒有吧,我和影二是晚上去的,只點了燈籠,沒注意到有抓痕。」
陳媽媽見到陳氏躺在義莊的棺材裡,幾乎又要哭出來,強自忍了半天才道:「如意命苦,年紀輕的時候遇到那樣的事,阿蠻的爹是誰都不知道,現在竟是連個善終都得不到。」
宋芝瑤扶著陳媽媽,不住地勸。
秦庸看完陳氏的手,又打算去看她頭後面的口子:「瑤兒,你扶著陳夫人去邊上歇會吧。」
宋芝瑤知道秦庸體貼自己年紀小,怕自己見了陳氏腦袋後面的口子晚上要做噩夢,且當著陳媽媽的面去看人家女兒屍體上的大口子也未免過於殘忍,便點了點頭,扶著陳媽媽去邊上歇息。
陳氏後腦的骨頭被鈍器擊中,手掌大的一圈頭骨都被撞得塌了,身上又沒有其他外傷,仵作也說是沒有服過藥,很顯然就是因為被撞了頭才沒了命。
秦庸把陳氏的頭又放回原位,發覺她臉上燙過的那個疤好像有點不對勁。
因為現在天氣還比較寒涼,陳氏的屍體不至於幾天就腐壞了,倒是微微有點脫水幹癟的跡象,原來她臉上有個碗底大的燙痕,現下看這傷疤竟然微微地有點……翹起來了?
秦庸覺得這傷疤的邊緣翹得實在蹊蹺,便動手去摸了摸,一摸發現這好像是一張紙一樣貼在臉上。
難道是人皮面具?
秦庸突然遍體生寒,若陳氏臉上的疤是假的,陳媽媽是陳氏的親娘,想必也是知情的,這其中有什麼不能給旁人知道的只有這母女自己知道。
宋芝瑤此時正挨著陳媽媽坐著,若自己貿然把這疤給撕了……秦庸餘光向那一老一少看過去,陳媽媽正看著自己這頭。
他盤算著若自己直接將這假疤直接給揭了下來能不能行,這其中要是發生什麼變故,影二來不來得及把宋芝瑤直接搶過來。
思忖片刻,便打消了這一想法,就算陳媽媽是個老婦,但萬一呢?哪怕就一點點的可能,他也沒法把宋芝瑤置於險境,思索片刻,又去看陳氏脖子上的抓痕,只作沒發現她臉上燙疤實為偽裝的樣子。
秦庸這邊探查完畢,立起身朝宋芝瑤和陳媽媽擺手,示意二人沒什麼異樣。
去綉坊的路上仍舊是坐了馬車,來得時候陳媽媽就跟二人坐一車,秦庸這會兒也不好再加一車,怕陳媽媽起疑心,三人便仍是同乘一輛馬車去綉坊。
他本來想提醒宋芝瑤提防一些,盡量靠近自己,宋芝瑤與秦庸分離了兩日,對他的依賴更甚,自己就主動往他身邊蹭。
秦庸順手把他往身邊攬攬:也好,小蒜苗自己就知道找親近的人,同他講了他人小難免露出馬腳,不如自己這樣盯著他來的安全。
頭天晚上宋芝瑤和影衛翻牆來看過,怕被官差發現二人也不敢把燈都點上,只用兩個小燈籠拎在手中照明腳下那一小塊地。
今日秦庸再來,身邊也跟了監視他行動的捕快,再加上秦庸是皇上直派的特使,大小是個官兒,反倒比宋芝瑤更便利了,通報了一聲便進了綉坊。
秦庸在京城秦府時,身邊的伺候丫頭都是要給秦老爺通風報信的,對於這種監視完全不在意,只做自己該做的,一絲心理負擔都沒有。
綉坊後院還沒有清理,宋芝瑤與影二沒遺漏太多細節,秦庸把兩人懷疑過得地方都仔細看了,並無太多發現。
陳媽媽反應就比秦庸大得多,當日綉坊的綉娘們還沒有過來上工,灑掃的夥計照往常那樣提前來幹活,便發現陳氏倒在血泊里,嚇得兩股戰戰登時尿了褲子。綉坊的老闆怕影響了自己今後做生意,直接關了門差人去報官。
是以陳媽媽只看到女兒的屍體,還未見到後院兒里滿地流朱的樣子。
當日知道陳氏橫死,陳媽媽哭得昏死過去,這幾日好不容易平靜了些,看到這一場景想到女兒死得有多慘,幾乎又要暈過去,秦庸順勢差人把陳媽媽扶回馬車裡去歇息,又看宋芝瑤似乎真的不怕,便讓他留下來跟著自己。
陳媽媽不在這了,秦庸稍微放下些心來,畢竟自己身邊還有侍衛,不行還有個影二。這會兒陳媽媽和宋芝瑤不挨在一塊了也不用投鼠忌器,將自己剛才的發現同宋芝瑤講了一遍。
宋芝瑤聞言略有後怕,但陳媽媽畢竟與自己相熟幾年,對自己一直也很好,心裡面不願相信陳媽媽真的會心存歹念。
他猶豫了片刻道:「哥哥的擔心不無道理,但若陳媽媽真的要掩飾什麼,剛剛在公堂上直接一口咬定是陳姐姐是哥哥殺的,就算不能草草結案也可以離間我和哥哥,不是更好嘛?」
「是這個理,但防人之心總歸不可無。」秦庸點點頭,交代影二再去義莊看看陳氏的屍體,看她臉上的疤究竟是不是貼上去人皮面具,看她手指上殘留的黑色粉末是什麼。
影二輕功很好,不用坐馬車,來去不需要太多時間,秦庸與宋芝瑤在綉坊沒有等他太久影二就帶了消息回來。
陳氏臉上的燙疤果然是一塊假皮,影二怕白天會有人看到,便先沒有把她臉上那塊假皮撕下來。至於陳氏手上的黑色粉末,有點像木頭上的霉斑。
木頭上的霉斑?秦庸和宋芝瑤不約而同地想到積年累月堆放在一旁的桌椅板凳。
他兩人本就懷疑陳氏的死可能是故意為之甚至可能是自戕的,聞言更是精神一震,忙不迭地探查起這些破舊桌椅來。
兩人仔細查看了這些桌椅後大吃一驚,因為這些桌椅堆放時間久了,本就不甚結實,不說快放爛了卻也都有松腿的毛病。
木頭擱久了,自然是要發霉的,那些桌椅腿與面之間鬆動的縫隙里都多少有些灰塵和霉斑,若是新添了裂,裂裡面定然是幹凈的木頭色。
這些桌椅都七零八落地亂躺在地上,乍一看確實有人在此地爭鬥了一番,但這些桌椅竟沒有新裂,也就是說,它們是被人故意擺成被人撞了一地的樣子的。
只有一個板凳,上面有新裂,而且裂痕很淺,像是被人新踩鬆了的,這個板凳正躺在後罩房門口的台階上,就在假山旁邊。
秦庸命一名小個子侍衛站上去,只看了一眼這場景,便發現了不對的地方。
他看向宋芝瑤,宋芝瑤也正向他看來,顯然也發現了不對。
侍衛如果站在這板凳上向後躺下去,他的脖子剛好能磕在假山上那塊染了血的凸起石塊上,陳氏比侍衛矮了一頭,那如果是陳氏這樣躺下去,她的後腦勺剛好就能撞在假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