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鐺啷——」

金玉相撞發出清脆的聲響，褐色衣袍下擺的灑金實在晃眼，閃得翎箜眸子微痛。

昔日魔界右護法虞夏站在屋子當中，臉上似有似無掛著個嘲諷的笑意。

「喲呵，捨得醒了，魔帝大人因禍得福以亂賊之身還能被陛下收入後室，實屬不易啊，臣趕著給您道賀來了。」

熟悉的聲音如一把長箭貫通了神志，翎箜抬頭看去，自己都沒意識到他的雙目已經因仇恨和憤怒染上了血色。

他撐著身子想起身，卻被後腦傳來一陣鈍痛擾亂，腦海中驟然閃過零星幾個破碎的畫面，他有意的想去抓住，可越是慌亂越是看不清，最終無一不是一閃而過，只留下一道白光。

「你……」喉嚨里似幹涸了很久，聲音沙啞發燙，他怕自己那一聲低呵不曾被聽到，於是費力的試圖撐起身子，「滾！」

酸軟的雙臂沒能讓他成功，剛剛離開床面的上身又軟塌塌的摔了回去，隱約震的全身都痛了起來。

虞夏將甩甩衣袖，低頭示意一旁低著頭的仙娥奉上藥碗。

「呵，魔帝大人現下在神界，誰在神君大人寢宮，神君大人施恩念舊才將你從天牢帶出。」虞夏臉上儘是嘲諷，「今昔已是大不同，您怎麼還不明白呢？」

「你！」

翎箜被眼前這人氣的眼前一黑，服用了那禁藥後的藥性在緩緩抑制著他的法力，此時虞夏又言語中傷，一時間氣血翻湧，那股熟悉的腥甜氣息都泛到了舌尖，卻又被他兀自咽了下去。

也難怪他生氣，這虞夏……是奚詰到來之前，他最信重的人啊，以右護法之位許之，以兵權敬著，甚至將他視為兄弟臂膀。

後來的左護法古策本就是跟著奚詰一起到魔界的，與奚詰一心也就罷了，所以他只能怨自己識人不清，被情迷了眼，可他虞夏……怎麼能是虞夏啊！

若說當年，奚詰手持魔界大半兵力的兵符，回到神界領大軍壓境。

一時的心驚之後，他艱難的接受了奚詰本就是帶著目的接近他這一事實。

隨後迎戰。

憤怒之下，哪怕自己沒有兵符難以及時調動兵力，但決一死戰的心氣他還是有的！

可是……

虞夏轉身便背叛了他……虞夏在他眼皮子底下，將偷出來的另一半兵符交予奚詰，然後又得意洋洋的上前叫陣……

他有意背水一戰，可虞夏的背叛，就像萬軍叢中閃著寒光的冷箭，直取軍心不戰而敗，魔界鎩羽而歸。

所剩不多的勇氣被盡數抽光，他記得那天……看著古策的銀色面具上冷冽的光、看著虞夏那副令人作惡的小人嘴臉……

看著奚詰手中，屬於上一任魔尊的嘯翎劍錚然出鞘，凜冽的銀光自劍鋒閃過，帶著身為魔尊在魔界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威壓，刺穿一個又一個忠臣良將，斬斷了他所有幻想……

背叛，圖謀。

翎箜藏在雲緞下的手緊緊握成拳，怒到極致卻忍不住笑了起來，他本就生的好看，現下臉色蒼白，看起來弱不禁風。

「原來是右護法，當真是故人見面分外親切，當日，你背叛我追隨了奚詰，我倒替你擔心許久——右護法現下在神界活的可還自在？比之魔界如何？」

層層疊疊的軟帳在床邊掛起，翎箜靠的往上些，正好被帳子遮住視線，不過這帳子及其輕軟，現下屋內亮堂，倒也還能瞥到外面，虞夏背對著的門外，一個高大的身影正逐步靠近。

「自在極了，神君恩垂天下，就不勞您——操心了。」虞夏輕蔑的停了停，彷彿在說，你還有什麼臉面來問我。

「如此便也讓孤放心。啊……說起來，天上地下誰人不知你虞夏是我魔界右護法，縱然是個背主求榮的奸佞貳臣，既然有先前的交情在，孤便得給你提個醒，可是莫要再做那背主求榮的事了。」

翎箜輕笑出聲，右手虛握抵在唇邊，「雖說沒忠心的奴才最為留不得。不過你已得神君提攜，便要好好學學，如何生出這『忠心』來，免得再有下次，你看情勢不妙，臨陣倒戈——」

他嘴邊的譏笑越來越大，虞夏總算聽懂了他想說什麼，一時又是惱羞成怒，帶著風聲的拳頭狠狠向翎箜面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