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霧裡不斷傳來尖銳的鬼嘯， 道衍神色稍霽，抬起手撥開袖口，璞瑜的魂魄變成一小隻光團，隨他一起安靜的漂浮著。

被困的死靈受綠貞所轄制，綠貞不死，終究難逃，那小神仙術法修的不錯，又不知是何故竟能絲毫不受幻境影響，想來該是無礙，他得先帶小道士離開。

地穴深處還在不斷傳來打鬥聲，連帶著地面也跟著一起顫巍巍的震動，激烈程度可想一般，穴|口不斷有碎石下落，恐怕要不了多久便會整個塌陷。

「葉曇清！」道衍一把將人拉開，避過突然墜下的巨石，「你tm到底看見什麼了還不醒！」把人氣的，只可惜任他罵了幾句這人也還是垂眸靜立，任外界如何疾風驟雨，她自巋然不動，瞧著比閑庭花落雲捲雲舒還淡然。沒辦法，道衍只能順手把人拎著往外帶，心裡悔了千百遍，他是吃飽了撐的才把這女人一起喚來。

外面太陽還是火辣辣的分毫不留情面，簡直一座大型烤爐，地穴里的涼爽和濕氣瞬間被蒸發得蕩然無存，道衍也懶得管，直接把葉曇清扔到一邊，若是凡人估計已經燙成了三分熟，他只將那團光暈拿出，喚了兩聲，卻是全無反應，道衍眉頭緊鎖，他沒遇見過這種情況，只能回天讓通曉醫術的仙官看看，不過靈元還很穩定，應該沒有散魂的風險。

等了片刻，地穴轟然倒塌揚起一地塵土，祁玉之從裡面衝出來，一條綠色長蛇被擰成結甩在地上，七寸之處穿了一枚骨釘，鱗片也掉了不少露出滲血的白肉。

「道衍君，您怎可將大人就這般置於地上？」祁玉之皺眉，小心將葉曇清半扶起來，語氣難免透出些許不滿意。

「那本君還得給你家大人搬張床？」道衍嘴角輕抽，甚是無語，提醒道：「她至今未醒，你先讓那蛇妖將幻境解開。」

祁玉之先是一愣，蹙了眉心，神色有些奇怪，但瞬息後還是點頭，用仙術將那枚骨釘銷去，綠貞得以重新變回人形，爬伏在地上嘔出幾口血來，抬眸看一眼祁玉之，挑唇笑得頗有深意，不過片刻後便收回視線，道：「解不了，奴家設下幻境，自然便是為了讓人走不出來，不過要將人喚醒也並不難，那法子，便是奴家不說，神君大人也知曉。」

「……。」難道還真要讓他對葉曇清下手？道衍斜看向祁玉之，索性直接將此事扔給他，「你來。」無需費腦他都能想到，若是自己動的手，葉曇清便是醒了也遲早會找個機會打回來，且先不論輸贏，那也是件難纏的麻煩事，但那小神仙不同，葉曇清便是想打回去，估計也不好意思動手。

「我……。」祁玉之雙眼微微睜大，搖著頭甚至有些語無倫次。「不……不可。」

「那幻境里的東西並不美好，你早一刻將她叫醒，她便少受一刻。」試想他若非已忘前塵，看見那副景象怕也是要心梗好一陣子。

「還是不可。」祁玉之將頭搖成了撥浪鼓，依舊堅定拒絕。

「你這小神仙怎麼說不通呢……。」道衍長嘆口氣將人拉開，「罷了罷了，當真是欠你們的。」他來便他來吧，否則這女人精神力要是崩了誰也不好過。

「道衍君。」

道衍剛一掌朝葉曇清脖子橫劈過去便聽見身後的聲音，立時停住鬆了口氣，轉身趕緊將人拉過來，「她陷入幻境估計不受點刺|激醒不過來，你想想辦法。」

「副司大人！」祁玉之驚訝看著來人，雖然不知他為何此時突然出現在這裡，但還是識趣的退開將人交給沐樓，先一步道：「此事是我的過錯，大人她，是因我才陷入此般境地。」

「你的賞罰，待她醒來自有定奪，無需同我稟明。」

「是。」

沐樓跪坐著，讓葉曇清枕著自己雙膝，想了想，彎下身附在葉曇清耳邊說著。

聲音實在太小，不用動用靈力旁人根本聽不見，當然，不論道衍或是祁玉之，雖然好奇卻也沒有偷聽的意思，所以也只能看見沐樓輕聲說了一句不知什麼，然後便被掐住了脖子。

整個世界分崩離析，葉曇清頭有點暈，待看清眼前的人，眼中的訝異幾乎遮掩不住，只是她向來不動聲色慣了，心底什麼情緒都鮮少表露出來，故而看起來也只是微微愣神的樣子，很快便恢復冷淡無情的原樣。

沐樓輕碰兩下葉曇清的手腕，示意她快些鬆開，下手這般狠，他的頸骨差點斷了。

「抱歉。」葉曇清緩緩鬆開，五根指印已經泛紫，絲毫不會令人懷疑這是下了死手，她陷在幻境，恍惚間聽人說了一句話便下意識清醒了過來，但那句話時什麼，她如今卻全然忘了。

「你剛才……，說了什麼？」

沐樓摸摸脖子，傷痕處傳來微微刺痛，但他卻忍不住挑了唇邊，連眼角都微微上揚了兩分，看起來心情很好，笑答道：「在下也未曾想到，我對風司大人竟然如此重要，大人您可真是，口是心非。」明明說過自己於她無關緊要毫無幹系，卻只是聽見沐樓死了四個字便能瞬間轉醒還對出言者下此殺手，這便是她口中的無關緊要？沐樓甚至想輕笑出聲，她果然還是在意的，只是，為何總單單對他如此不坦誠呢。

和沐樓笑得春風和煦不同，葉曇清已經快徹底結冰，緩了緩撐著那人起身，也微挑起一絲略顯勉強的弧度，「我醒並非是因為你。」

「好，不是因為我。」沐樓順從的跟隨她的答案，但那如同溫柔的狐狸般的眸光一看便知沒聽進去。

「……。」這人還是和以前一樣，抓緊一切機會來試探她，可又有什麼用呢，偷來的東西，總歸不過是夢幻泡影，遲早會離開，只是她現在還不能說，也說不出口，葉曇清不想再在這問題上牽扯下去，話鋒一轉便拿其他瑣事來為難，「我走時給你留了很多……。」

「若非已盡數完成，我如何好來見你。」

「風司不能無人……。」

「雪風在，我已將諸事託付給他，況且，風司無人的時候還少嗎？」

「你領上仙之責，身份極尊，何必在風司任人差遣。」

「誰讓你在這裡，況且，我只受你的差遣，又不是旁人。」

「……。」道衍已經快聽不下去，將璞瑜拿出來團在掌心，打斷道：「你倆秀夠了沒，夠了便想想這晉州不雨之事尚未完全解決，蛇妖如何處置，被拘役數百死魂逃逸該誰去通知冥府抓鬼，還有，你們得了空能否也來看看我這小道士，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