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複雜的、糾纏的、不可理喻的
小說: 失格 作者:万里卿湮 字數:2697 更新時間:2020-03-11 04:21:20
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複雜的、糾纏的、不可理喻的,你喜歡的是這樣的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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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青非打電話來說今晚可能會來不及回來。
「我知道了。」我說,「明天店裡見吧。」
我掛斷電話,手握著手機坐在冰冷的客廳里,指尖因為用Ⅰ力有些發白。
消失的紅燈Ⅰ區的女人,以及有一段時間沒有出現在店裡的熟客,我現在才知道原來她是失蹤了。
而且這次失蹤也一定和易青非有關係,因為我曾經隨手塞到價碼牌下面的,那女人遞給我的名片不見了。
我僵硬地坐在沙發上,低著頭,大腦在下意識地回憶和篩選,無論如何也想不通易青非為什麼要這麼做。
仍然和那個男店員一樣是為了把我捲入案子的邊緣,體會這種犯罪邊緣的快Ⅰ感嗎?
不,有什麼不一樣了,男店員那次是因為我表現出了非常明顯的暴力傾向,可是除了無意中掐死了一隻貓以外,我的情緒都很穩定,他沒有節外生枝的理由。
也或許我只是一個幌子,他不過是熱衷於這種事情,卻把我當做借口。
易青非的思想已經超脫了我的想像能力之內,我感到格外痛苦。
我已經沒有辦法離開他了,易青非的每一處,他的臉、他旁若無事的笑容、甚至他懶洋洋地沖我招手,易青非的聲音、動作、眼神,從頭到尾都是劇毒。
我就像被塞壬迷惑的航行者,失去自己原有的路線,義無反顧地靠近他,都是獨處深海,我甚至想要救他。
我放空思想往後靠在沙發里,放開了手機,轉頭看見易青非的卧室。
那間卧室緊閉著,但是我早已經檢查過一遍了,為了把他藏起來的安眠藥以及一些危險的東西全部處理掉。
他還有自殺傾向,一個不斷去找別人麻煩的人,同時本身也是一個大Ⅰ麻煩,想讓自己也消失在這個世上。
這樣的他想我伸出了手,可是我真的能拉他上來嗎?我該怎麼做?
我閉上眼側身倒在沙發里,慢慢地嘆了口氣。
和他相比我好像都變得正常多了,我自嘲地想,不管怎麼樣等他回來再和他聊聊吧,起碼得先確定這裡面他參與了多少。
早上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居然就在沙發上睡了一宿,易青非果然沒有回來,我收拾收拾自己就到店裡去了。
大概是十點多鐘易青非才來,還回去換了一身衣服,穿著一件深灰色寬鬆的半袖襯衫,搭一件白色闊腿七分褲,高高的鼻樑上架著一副半框眼鏡,遠遠看去像一個老學究,走近了看見他朝你挑起細長斜入鬢角的眉毛就會立刻被他身上睿智的清冷氣俘獲。
他推門進來一下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不過這裡的人來去匆匆,不知道頂著多少生活的壓力還在這裡奔勞,很快就收回視線,陷入他們自己那些煩惱中了。
易青非繞過櫃檯走進來,眼睛透過明凈的鏡片看著我,微微一笑,那種勾人的不正經勁立刻露出蛛絲馬跡。
「老闆,想沒想我。」他壓著聲音在我耳邊說。
因為心裡有事,我瞥了他一眼,語氣不善地說:「用不著想,你不在也有的是你的事傳到我耳朵里。」
他愣了一下,很是疑惑:「我的事?什麼事?」
我拿起咖啡杯去接剛剛煮好的咖啡,低頭道:「中午再說。」
這兩個小時我們倆都不太好受,他明顯一番打扮想來我這裡討點好處,沒想到碰一鼻子灰,趴在那委屈。我一口氣堵在胸口,來來回回斟酌語言。
中午他先出去買了飯回來,我倆在不大的休息間對坐,圍著一張摺疊桌。
「老闆,你生氣了嗎?」他看起來有些心虛,急切地問我,「你到底知道什麼了?」
我看了看他:「先吃飯,吃完飯我和你聊聊。」
一頓飯吃得格外安靜,易青非一句也沒再撩Ⅰ撥我,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我偷偷看了他一眼,總覺得他的神情異常地陌生,盯著桌面的眼神冷漠而複雜。
「可以和我說了嗎?」易青非把垃圾扔出去,回來反手把門關上,他站起來,休息間里一下顯得局促而壓抑。
我挪到單人床上坐著,小聲問:「名片是你拿走了?」
易青非反應了好一會,不知道想到什麼狹長的眉一點點蹙起。
「昨天庄安來過了,和我提起後街一個女人失蹤的案子。」我盡量自然冷靜地說,不想讓話題變得咄咄逼人,「你什麼時候做的,做到什麼地步?」
他大概終於明白了我在問什麼,表情也嚴肅起來:「就這麼確定是我。」
「是不是你,我一定能知道。」我抬起頭直視他,「我也不是為了治你的罪,只是想和你談談。你先說你參與到哪裡好嗎?」
他沉默了一會,忽然開口:「那個女人——有許多人不喜歡她,即使是那種工作,她在裡面也算是高傲的。真去把厭惡實質化為迫害,需要一些動機,我只是說了幾句話,就這樣。」
對於這些事他可謂坦誠,反而讓我不知道怎麼應付好,一時語塞,楞楞地看著他:「是因為我嗎?」
他側身靠在牆上:「我不喜歡她。」
這一句話沒頭沒尾,讓我有些困惑,只好重新把話題說回來:「聽著易青非,我必須得知道你究竟是什麼情況,如果你是為了穩定我的情緒,我們可以找別的辦法,到高速上飆車或者做Ⅰ愛隨你喜歡,但是這種事最好不要經常發生。」
「這個地方很小,你很容易被人盯上,尤其是庄安,他本來就不喜歡你,就算沒有證據,他也會一直盯著你。
「我也會試著去控制自己不讓怪物出來,你是學心理的,除了順從它給它發泄的空間,一定還有其他辦法不是嗎?我以前從來沒想過用自己的意志壓抑它,但我現在想去試試。」
我說得又快又急,不知道有沒有把自己的想法傳達給他,雖然我和他都是這個世界上的異類,與所有人格格不入,天生被排除在正常的範疇之外。可我想要抓住他,我們為什麼不能去找一條相對可以融入正常的路呢?
易青非的眼睛徹底睜開了,帶著一絲訝異和沒來由的恐懼,我還沒來得及深究他的意思,他就說出了我設想過的最壞的情況。
他看著我,嘴角勾起一個笑:「如果只是我自己需要這種方式來表達一些情緒的話,換句話說,這就是我的生存方式,你怎麼辦?」
他的後背離開牆壁微微前傾朝我走來,拉起我的手臂扣在牆上湊近了:「紀川,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複雜的、糾纏的、不可理喻的,你喜歡的是這樣的我嗎?」
與他相處似乎總是這樣,老實的時候在你面前學狗狗順著你、體貼你,卻也會在某個時候將最難堪的問題拋出來,讓你做出選擇。
好像在用這種方式確定我會不會離開。
很長時間沒有等到我的回答,他抓著我的手鬆開了一些。
我終於認命般笑了一下,在他抽身離開前說:「如果是那樣,就做得幹凈點。」
他眼裡的默然被驚異猛地打破,如同冰面上出現了裂痕。
我慢慢拉住他的手,他的手好涼,崩得堅硬,我輕輕地撫Ⅰ摸,想讓他重新柔軟下來。
「在你騙我是殺人犯的時候我都沒能逃走,現在還會說不愛你了嗎?」我為我們這筆荒誕笑了起來,「什麼能讓你活著,活在我面前,什麼都好,我們不就是這樣過來的嗎。」
易青非定定地看著我,這個狹窄的休息間彷彿成為了一個從世界分離的空間,這裡只有我們兩個人,感知對方的呼吸心跳,一步步試探對方的情感。
忽然他把我拉到懷裡緊緊地抱住,也不說什麼,像是在外面受了委屈回來尋求安慰一般。
「我真不知道該拿你怎呢辦才好了。」最後他輕輕地開口,帶著若有若無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