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浸屍液
小說: 探陵錄 作者:书生九华 字數:3705 更新時間:2020-03-11 19:46:06
白九林當然知道常問這話是什麼意思,在兒時他曾聽過白老頭講過一個睡前故事。
某個土夫子曾在一個貴族王墓的棺槨旁邊,見到過兩個等身人大小,半跪的小童,渾身散發出金屬質地的銀光,還有陣陣幽香,那樣式大概和如今出土的長信宮燈類似。
這東西太大件搬不走而且不好賣,這人也就看不上這些燈童造型的青銅燈,他是直接奔著主墓那具棺槨去的。
當時土夫子正扒在棺槨上用撬棍開棺,咬在嘴裡的電筒一不小心掉地上摔熄滅了。
刺眼的光源一瞬間消失,他這才注意到了這兩具擺放在墓主棺槨旁的燈童,經過那麼長的歲月,燈燭竟還在燃燒,燈芯隱約間閃著幽幽綠光,配上燈童雕刻得十分類人的面容,整個墓室顯得詭異莫名。
燈童臉上的笑,笑得讓人頭皮發毛。
這人也是個狠角色,下三路出身的盜墓賊,從來不講究摸金校尉一派制定的什麼鬼吹燈的習俗,當即掄起別在腰上的洛陽鏟,幾鏟子下去將燈童的臉砸了一個稀巴爛。
他原本只是想要把燈童臉上的笑容給抹除了,也算是給自己壯膽,誰料幾鏟子下去燈童的整個腦袋都被他給拍飛了出去,砸在地上咕嚕嚕的轉。
當即這土夫子被嚇得滾下了棺槨表面,只差點沒像個娘們一樣驚聲尖叫。
這人趴在地上,剩下的那個燈童自上而下看著他,臉上的笑更是帶著扭曲的弧度。
土夫子又是一個反手拍擊,將第二個燈童的腦袋也拍飛了出去。
站在原地等了老久也不見燈童再出什麼幺蛾子,這人壯著膽子靠近燈童的身體,拍亮方才掉落在地的手電筒仔細查看。
這燈他原先以為是青銅製的,因而才去敲臉,這下一看,再用鏟子試探性的搓了一下燈身的表皮,一使勁兒就是一塊大豁口,燈童分明是用什麼軟塌塌的東西捏成的。
燈童脖子處斷口摻次不齊,隱約可以聞到破口處散發出一股異香,仔細一看,這燈童脖子斷口處的脊椎血管什麼的都歷歷在目,簡直做的太像個活人了。
外表雕刻的像是真人也就罷了,沒必要內部也跟著把五臟六腑給雕刻上吧?
這人心下一琢磨,立刻明白了這是什麼,這就是兩個活人做的燈器!
在孩子還小的時候慣食香料清水,直到這些燈童長到五六歲時,在他們活著的時候,便在口鼻內灌入水銀,每日一次,直到四肢僵硬無法動彈,將孩童定型為燈童樣貌,放於墓主棺槨之外,作為永生不滅的掌燈人。
由於燈童活著的時候只吃過香料未沾染人間五穀雜糧,所以死後身體還會散發異香,畢竟誰都不想在床邊放兩座會散發惡臭的天燈。
在活著的人的身體里灌水銀,直到這人死去,那屍體即便怨氣再大也起不了屍,這讓這個土夫子稍微放心了些,但隨後又想到為求長明燈盞,墓主使用的這殘忍手法,對這墓室主人又忌憚了不少。
思前想後之中貪慾最終還是戰勝了理智,盜墓賊沒放過墓主的棺槨,當他用撬棍拗開最後一顆棺釘之後——
白九林只記得當時爺爺冷笑了一聲,說道,「棺材裡可是胎液浸泡而成千年不腐的屍身,也就虧了那麼一點人氣,他還真敢摸,這就是在找死。」
「那他最後摸到好東西變賣,回家救到家人了麼?」
「你該睡覺了,小子。」
……
所謂胎液也就是母親肚子里的羊水,整整一個棺槨里要用那麼多的胎液浸泡成年人的屍身,保持屍體不腐,那得殺多少個孕婦?
想想那個數字白九林只感覺毛骨悚然,故事的後續也不知道爺爺講沒有,還是因為那時他太過害怕,選擇性的忘記了。
但浸泡在胎液里的東西,一定邪性無比。
這道進入皇宮的大道兩旁,一眼望去佇立了數不清的守墓獸,若是每個守墓獸里裹著的都是浸泡著胎液的屍體,那這裡得殺多少人?又得多少人給墓主陪了葬?
常問在好友面前裝完逼,直接追著陸連的腳步走了,他還得給陸當家指路,前面那將整個皇宮和皇城外圍隔斷,橫跨了整個墓室的護城河可不是那麼好過的,需要取巧而行。
正走著走著,常問只覺著頭皮發麻,一種詭異莫名的不協調感籠罩在他的身邊。
這種感覺來得莫名其妙而且也就是那麼一剎那,似乎是某種錯覺。
但常問至今為止已經不知道被自己的這種第六感救了幾次命了,當即抽出了腰間的刀,做出了防備的姿態。
身後傳來輕微的腳步聲,常問一手拿著手電筒正對前方,一手拿著匕首護住身前,猛的轉頭。
手電筒光正打在白九林面如土色的臉上。
白九林被光這麼一照,用手擋著眼睛後退了好幾步,「你幹嘛,眼睛都要被照瞎了。」
「你個倒霉孩子,跟在我後面不出聲是幾個意思。」常問猝了一口,將手電筒光移到了地面,罵罵咧咧的往白九林身邊靠。
兩人剛一碰頭,常問就看到白九林的臉又白了幾分。
「你該不會……碰了這石像?」常問壓不住嘴角的抽搐了,正要繼續追問白九林。
後者揮手打斷他,「你確定這些東西是死的。」說著他的眼睛還是雪亮雪亮的盯著常問的背後,搞得常問奇怪的很,轉頭看了好幾次,什麼也沒有。
「廢話,把你裹水泥里做成雕像裹個一千年,你也得死翹翹!」看白九林的樣子,應該沒有熊到去碰石像,那這宮殿前堂還有什麼玩意兒這麼吸引白九林這倒霉孩子。
「你看。」說著白九林點亮了自己的手電筒,直直的照向離他們最近的那座鎮墓人面石像,看到眼前的畫面常問只感覺渾身冰涼,手腳都不知道如何擺放。
這些石像竟然扭頭了!而且那沒有瞳孔的石眼直勾勾的看著他們,不止是眼前的這一具,而是那一整排,一整片,所有的人面石像都在向他們行注目禮。
他們的腦袋不該是正對著中間的走道的麼,怎麼會突然扭動?又怎麼會對著他們的方向。
常問這才明白,剛才的那股詭異的不協調感,原來是來自這些人面石像的視線。
「你說聽他們不是活的,那腦袋怎麼轉?」白九林的聲音裡帶著一絲顫抖,聽起來就已經是恐懼到了極限的狀態。
讓白九林被一堆活人行注目禮白九林都會難受得很,更何況是一群死人。
常問被嚇得倒吸了一口涼氣,將白九林拉到了自己身側,兩個人死死的盯著離自己最近的這些石像,但這些人面石像一動不動,彷彿從一開始他們就是這樣盯著兩個人看的,從頭到尾根本沒有動過。
但兩人記得很清楚,人面石像一開始的的確確是目視前方的,而不是現在這般轉過了頭。
「跑?」白九林問常問。
「往哪裡跑?」常問苦笑一聲,這地方人面石像分布的均勻得很,而且越往前越是密密麻麻的,如同秦始皇陵里的兵馬俑一般。
往後?那是他們來時的路,不用多說那就是死路一條。
白九林心一橫,舉起匕首朝常問比劃了一下,意思是要不然弄死這倆挨得近的,先下手為強。
常問嘴角抽搐了一下,翻了個白眼不知道怎麼搭話。
殺?殺得完麼,這整個地下廣場里塞得滿滿噹噹的一群守墓人面像!
「別亂動。」就在兩人僵持著不知道怎麼辦的時候,救星的聲音來了。
陸連突然出現在兩人身邊的石像旁邊,並沒有點亮手電筒的他,那一雙眼睛在黑暗裡彷彿悠悠發亮。
跟在他身後的是顯得非常狼狽的常家那兩個夥計,臉上和身上抹著什麼東西,每走一步就有黏答答的聲響,一股難以形容的惡臭從兩個人那邊順著空氣傳來。
他們也沒有點亮手電筒,有些局促不安的四下看著,看起來是在提防什麼,跟在陸連身後大氣也不敢出。
「這是?」白九林剛想開口問什麼,他面前的陸連已經拔刀,瞬時插入了自己半靠著的人面像的脖頸處。
白九林這才發現,陸連竟然是和人面像肉貼肉挨著的!這個殺千刀的陸當家,當初大家不是說好了不要碰人面像的麼,怎麼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但轉念一想,這人邪性的很,估計這人面像也就只有他碰了不會起屍,而且能不能碰,也都是這人嘴巴上嘴皮碰下嘴皮一句話的事,說不定一開始就是他害怕這些盜墓世家的人不聽他的話,為了樹立威信因而故作神秘的在唬人。
不管白九林此刻心底在想什麼,陸連的動作未停。
他這一刀可謂是入石三分,橫拉匕首的刀面,人面像脖頸處的豁口被扯成了一個手掌般大小。
接著陸連將匕首收起,一雙手就著豁口的洞,噗呲一下插了進去,接著在眾目睽睽之下,從人面像的石殼子里扯出來了一個白花花的長條狀東西。
定睛一看,那東西竟是個人形的玩意兒,五官像是融化的冰淇淋一樣,而肩膀和四肢則是像沒有關節一樣聳拉在身體兩側,說是個人,倒不如說長著類人面孔的蛇,這蛇還有著類人的四肢。
白九林仔細看了看,這玩意兒沒有之前在水晶宮遇到的活屍起屍之後刀槍不入的鱗片,心下放心不少,至少刀管用,而且應該還沒起屍?
這頭剛想完,白九林的臉就被事實打得啪啪響,只見陸連面無表情的將那長蛇一樣的人形拖拽到他的面前,收緊了五指,咔嚓一下,清晰的骨頭折斷聲穿透墓室。
白九林他們離得近,聽得到那蛇狀人形在脖子被折斷之前,喉嚨被捏著而無法吼叫出來的嚶嚀聲。
這玩意兒怎麼聽聲音像是嬰兒啼哭似的?!
「你們身上人味兒太重蓋不住,把他身上的體液和石棺里的胎液抹在身上,否則,這地方你們走不出去。」陸連將已經不動彈的屍體提到了白九林面前,一雙眼盯著他,大概是要他拿著。
白九林胃裡那個噁心啊,要把這東西的粘液抹在身上?
看來那倆夥計身上也抹著這東西,就說怎麼臉色比吃了屎還難看,換誰誰面色能好看。
你說死人他也不是沒見過摸過,死過上千年的各色古屍他也見過,就是沒見過這種活了上千年又在自己面前死了的古屍。
白九林自認代表白家,可不能在這些個盜墓賊面前露了怯,硬著頭皮從陸連手裡接過了蛇形屍的屍體。
幾乎是拿到手裡的瞬間,一股惡臭伴著黏糊糊的感覺從手上的毛孔傳到腦袋裡。
也許是白九林的表情太好笑了些,戳到了陸連的某個鬼畜的萌點,陸連的臉上竟是露出了淡淡的笑容,不一會兒便又變回了冷漠的樣子。
白九林一時間看呆了,也就是那麼一剎那,他還以為是自己沒點手電筒給看錯了,連手裡捏著的還在掉粘液的屍體都忘記了。
這男的笑起來真TM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