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七弦上 (八)
小說: 本仙掐指一算 作者:西行妖00 字數:2048 更新時間:2020-03-12 21:26:09
(本章有刀,不過不是主角組的刀)
「我害了他……害了他……」
沈伏川還在發瘋,可雲馭不想聽他發瘋時可怕的笑聲。於是雲馭果斷的賞給他一巴掌,牽動了傷口:
「你清醒點!沈邸是你什麼人!」
「沈邸……沈邸……」
又是一巴掌,沈伏川這才肯好好說話,他臉上的字開始模糊不清,雲馭念及自己還有傷要保命,將靈力輸送給他一部分。
反正等他一消失,還會還給自己。
「沈邸……神邸……是主人……」
他喃喃著,頭髮一點點從髮尾變白,上面爬滿各種各樣的小字,衣服,手臂,胸膛,雙腿,還有腳,都是一樣的情況。
雲馭眼睜睜瞧著他變矮,變小,甚至變扁,從一個活生生的人變成一張紙,一張普普通通的,寫滿樂譜的紙。
自己的意識在這裡終止。
夢境里雜亂無章。有小樓上少女嬌俏的笑聲,有初生嬰兒的哭聲,有深夜裡伴隨著腳步聲的犬吠,也有船槳劃出的波浪,還有幼童的嘶喊聲。
陳舊的木門吱呀一聲,重重關上。
一個與沈伏川的長相一模一樣的少年坐在房裡,面前是成堆成堆的廢紙,唯一一張平整完好的掛在牆上,上面寫著看不懂的文字。
沈邸確定這就是樂譜。他不惜放棄科舉,著魔一般想把這譜子在琴上彈出來。每日每夜皆是如此。左鄰右舍都笑著說他瘋了。
他也是這麼認為的。如果自己沒瘋,怎麼會看見牆上的樂譜消失了,怎麼會有個和自己一模一樣的人憑空出現在房裡,還緊跟著自己搭話,說什麼——
「別找了。我就是你的樂譜。」
我就是你的樂譜。
沈邸居然信了這句話。但他還沒接受眼前的事實。這個和自己一模一樣的男人也會譜曲,每一首皆是質量上乘的佳作。
嫉妒和羨慕在心底滋生蔓延,佔據所有。
為了留住他,沈邸以自己的姓氏給他取了名字。沈伏川譜的曲子好,他就虛情假意誇耀,過後拿去說是自己的彈給別人聽。沈伏川若是寫錯了一音一律,他就毫不留情下手打,打到這個瘦弱的少年認錯,爬起來繼續寫。
為了不引人懷疑,沈邸命他稱呼自己為「師傅」。
不過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罷了。機緣巧合之下,沈邸在某次演奏七弦琴時,被微服私訪的當朝聖上聽了去。當時所用的那張樂譜正是沈伏川寫出來的。
可笑又可悲的是,沈伏川見沈邸回來了,依舊是上前緊緊抱住他,即使被利刃狠狠貫穿胸膛,也沒有鬆開雙手,只是瞪大了那雙同樣漂亮的眼睛。
被火焰吞噬的他無法瞑目,只因無法接受主人的拋棄和背叛。
之後的畫面斷斷續續。沈邸一路加官進爵成為宮廷樂師,四國來朝,他在天子腳下最好的位置,奏琴給所有使臣和後妃聽。
那首繞樑三日不絕,博得使臣讚揚,令後妃們流連忘返的,也是沈伏川寫下的曲子。
沈邸自以為過的心安理得。但每夜都會驚醒,不是被噩夢驚醒。
沈伏川這個妖怪並沒有死,他回來了。
每天夜裡,沈邸只要合上雙眼,就會看到和自己一模一樣的眼睛在夢裡出現。那雙眼睛不會哭不會笑。在他被嚇醒之後,沈伏川一定就在附近。
有時甚至在自己的卧榻之上。
「伏川,過來。」
又是一個不眠之夜。沈邸被他的遊魂折磨到崩潰,主動拿出一把刀。
「過來。」
沈伏川不吭聲,但是眼睛裡瘋狂燃燒的怨恨不容忽視。他一步步朝沈邸走過來。
畫面像碎開的琉璃燈,雲馭看到這兒知道了個大概,還沒感慨幾句好好罵一罵沈邸這個不算人的玩意兒,一聲女人的尖叫打斷了他的思緒。
宮女瞪大了眼睛,房裡是新入宮的樂師,還是陛下最喜愛的那一位樂師。此時的沈邸應該是意氣風發,風光無限。
然而房裡的沈邸早就沒了呼吸,躺在榻上,地上不知是誰的腳印,蔓延到窗框上。
窗外那邊是數丈高的山崖。皇城建在高處,寵臣也要住在高處。
樂師被害一案折騰了不少官員。胥城沒有一個人查出來是誰幹的。後來成為了不了了之的懸案。
所有人也都以為事情終將翻篇。胥城卻憑空多了一位天才琴師。
這位琴師居於京城最有名的青樓棲煙閣,用著死去的宮廷樂師沈邸的名字,有時也稱自己為——沈伏川。
走馬燈似的看了一整遍,雲馭總算是醒了過來。胸口的傷被誰包的嚴嚴實實,頭頂一片漆黑,他喊來婢女讓她們掌燈,那些小丫頭都一動不動。
「別動。你傷了腦袋,大夫說一時半會還看不到任何東西。小梨,把熱水盆和毛巾端過來。」
「是。」
年婆婆像數落自己的孩子那樣數落雲馭:
「你個不讓人省心的!玩什麼不好去玩刀子?玩刀子還朝自己捅!」
濕毛巾象徵性搭上來,甩了雲馭一臉水。他坐起來,到處找沈伏川化成的樂譜。
這正是他苦苦尋找的第一張殘譜。
「安……安公子在哪兒?他人呢?」
「你還提他?」
年婆婆氣呼呼走了。留下一臉迷茫的他待在床上。有人推門進來,雲馭兩指一掐,就知道誰來了。
「你醒了。府尹大人剛剛派人來問了你的情況。我讓他們先走了。」
「我帶回來的殘譜呢……」
「你就不問問我嗎?」
安成灝的聲音一股怨念。雲馭想到了又哭又笑的沈伏川,哄著他轉移話題:
「咳,多虧了你救我。謝謝。」
「沒了?」
「沒了。」
安成灝沒聽到想要的答案,更加怨念,於是放下食盒快速離開。
管他仙人不仙人,雲馭風捲殘雲般解決了那一堆飯菜,很沒形象打了個飽嗝,翻身躺下就合了眼。
躲在自己房裡,安成灝還是誰也不見。狐朋狗友們來了不見,年婆婆來了不見,婢女也進不去房門。
咒印不再痛了,可是卻比之前更清晰。
算著日子一天天過去,雲馭在雙眼恢復後,第一件事就是拿著拿到的殘譜去找小師弟談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