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穴里有許多的通道，柳蘇發狂的追過來，但黑暗中她看不清知風往哪個通道去了，只能毫無章法的亂竄。

柳蘇的動靜太大，她摧毀般的將通道擊碎，反而暴露了自己，知風憑著聲響躲避著柳蘇，這妖穴設計得十分精巧，猶如一個易守難攻的堡壘。

倘若摸清了通道的路形，倒能反客為主，將這妖穴變做柳蘇的牢籠。

「你以為你逃得掉嗎？！解知風，你出來！」

知風忽然摸到石壁上一塊粘稠，還有些腐腥味，他抽開手正要瞧個究竟，柳蘇不知從哪裡撲了上去。

尖銳的手抓近在眼前，知風下意識揮手一抽，龍吟環便揮了出來，嫣紅的藤鞭抽在柳蘇身上，傷口處突突的往外冒著青煙。

知風只是瞄了一眼滾在地上的柳蘇，轉而繼續檢查石壁上的異物。

「別看了，那都是腐肉。」柳蘇趴在地上一時無力起身，她自嘲笑道「這指環也是他給你的吧，哈哈，他真是什麼都能給你。」

「這裡怎會有腐肉？」知風緊張問道。

「我將那些人嵌在了這一條條通道的石壁上，每日割一塊吃，有些放久了來不及吃，便腐爛在石壁上。」柳蘇陰邪至極的望著知風，嘴角的笑越發瘮人，幸好知風瞧不清。

「你瘋了！」知風胃裡一陣翻滾，忽然噁心得想吐。

「我是瘋了，否則我也不會去練那妖功，不會喝那回靈湯，我苟延殘喘到今日，就是為了讓你陪我一起下地獄！我日日夜夜受的折磨，都要你嘗過一遍！你本就是從地獄裡走出來的，你終究是要回去的！解知風，你配不上他，你配不上！」

解知風已經無心去聽她滿腹的怨恨，這樣慘無人道的手段，真真叫人噁心透了。那些人可都是活生生的，在這暗無天日，潮濕腥臭的地方，一點一點接受自己身體的殘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絕望痛苦的熬到生命漸漸消亡。

知風攥緊拳頭，朝前方揮出去，龍吟環化作一條繩索，纏在了柳蘇身上。

「你做什麼……解知風你要做什麼？！」柳蘇看他步履穩健的朝自己走來，忽然慌了神「你有本事放了我，我們好好的打一次，我不會輸的！用東黎給的東西算什麼本事！」

「到現在，你還以為自己能博得東黎一點喜歡嗎。」知風半蹲著，輕佻起柳蘇的下顎「你今日便是死了，也不會知道自己輸在哪裡。」

「你放開我！解知風，你不得好死！你的下場也不會比我好到哪裡！」

知風沒再理她，起身跨過她，側過臉向龍吟環道「出去吧。」

龍吟環隱隱泛著紅光，將柳蘇整個抬起運往出口。

出了妖穴，知風吹了一聲響亮的口哨，四面八方便走來許多人，知風將龍吟環召回了手指上。

柳蘇早被龍吟環吸盡了氣力，她驟然失力般跪坐在地上，周圍的人望向她的眼色恨不能將她生吞活剝。

「就是這個妖女！就是她殺了這麼多人！」

「對！大家快將她拿下！」

「快，別讓她跑了！」

好些人朝柳蘇殺過去，柳蘇慢慢起身，這些人見她還能行動，便齊齊停下了前進的步伐，左顧右看，都不敢衝上去。

「來啊，不怕死就過來啊！」柳蘇惡狠狠的巡視周圍一圈人「哈哈哈哈，一群庸碌之輩，還敢自稱什麼武林高手，在我眼裡，狗屎都不是！」

「你這妖女！口出狂言！」

知風本以為這些人能一舉將柳蘇拿下，可柳蘇只是嚇唬他們幾句便畏畏縮縮起來了。

送到手上的聲譽都沒本事拿穩。

「大哥，你沒事吧？」小少年背著弓箭走到知風旁邊問。

知風擺擺手「沒事。」

忽然想到什麼一般，轉而問「你怎麼不去？殺了妖女，立了頭功，便能成名。」

小少年望著前方那些人，搖搖頭「我若搶了頭功，日後許多人眼裡便容不下我了，何況我記得大哥曾經跟我說過，少年成名不見得是好事。」

知風側過臉看著他「我說過嗎？」

「說過的，大哥說的話我都記著。」少年好像很開心知風願意同他多說話，繼續叨叨「大哥還說我底子好，叫我好生勤修苦練，大哥也說過待來年開春，帶我去看嶺江的梨花，大哥還說過等我有所成就便親自教我短刀……」

知風聽著聽著忽然笑出了聲，這些話他確實說過，不止說過一次，他跟許多人都說過，但是跟誰說過，在哪裡說過，為什麼說，他都不記得了，興許只是嫌人家煩了，隨口打發的，興許只是一時興起，脫口而出……

「大哥笑什麼？是我說錯了嗎？」

「不是不是，你說得很好。」知風搖著腦袋，生怕小少年看出什麼來。

在他們說話間，前方打了起來。柳蘇顯然對付不了這麼多人，知風眯眼觀戰著，在柳蘇快要喪命於此時，知風不知為何暗中出手救下了她。

雖然常人都察覺不到，但柳蘇知道。

她朝知風看了一眼，便趁機逃走。眾人哄鬧著要去追，知風攔下這些人「不必追了，她中了我秘制的毒粉，活不了三個時辰。」

或許是打累了，或許是不好當面違背鬼醫的話，總之這些人陸續告辭離開。

「他們都走了，你還不走？」知風朝小少年道。

「我想跟大哥一起。」

「跟我做什麼……」知風見那少年眼裡盛滿了星光，他便心軟了下來，緩和語氣道「大哥有事在身，不方便帶著人。」

「……好。」小少年還是很失望，朝知風抱拳告辭「大哥一路保重。」

他默然轉身，知風望著他落寞的背影，心頭實在不是滋味，拔高嗓音朝那小少年道「下次帶著豐功偉績來見我！大哥收你為徒！」

少年回頭，慢慢浮出笑臉，重重點頭「好！」

而後輕快的一蹦一跳的下了山，知風笑著搖搖頭，到底還是小孩子。

柳蘇離去的方向是鬼域的方向，知風捏了捏拳頭，追了過去。

深夜時分，知風在路邊的雜草堆里追上了柳蘇，她那時蜷縮著瑟瑟發抖的身體，知風未曾對她下毒，想必是回靈湯反噬的效果。

知風將她帶去了不遠處的荒廟裡，望著她痛苦猙獰的模樣，自己竟有些喘不過氣來。

方才出手救她，知風先也有些不可思議。現在想來，大致是……那幾年的情分，讓知風不忍心眼看著她死在那些偽君子手裡，即便是死，雅竹苑的柳姑娘也要體面的死。

比起眼前這個不人不鬼的妖女，他更願意柳蘇永遠只是他記憶里那個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