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七弦上(十)
小說: 本仙掐指一算 作者:西行妖00 字數:2086 更新時間:2020-03-15 02:31:13
「那沈伏川為何要養長息草?」
安成灝清醒過來,和雲馭一左一右坐在桌旁。他們一人一壺茶,沒了之前的破規矩,一邊聊那件案子,一邊吃著盤子里的點心。
雲馭搖搖頭:
「我也不能理解。可能他早就瘋了吧,明明已經手刃了沈邸,還想靠這種不入流的玩意兒活的久一點。」
不入流?
安成灝也是聽他說那是禁術。如果這算不入流,那什麼才算是入流?
「正因為是妖,所以死去活來太多次,每次的記憶都會出現差錯。等到第六次……」
雲馭一本正經的分析,實際上更像是胡說八道:
「等到第六次,再厲害的妖也遭受不住。我和他被關進牢里那晚,他整夜都睜著眼睛。後來上了公堂,我看他壽數將近,困得厲害卻死活合不了眼,一個囫圇覺都睡不了,還挺可憐的,就……」
可憐?
安成灝擰眉:「就怎麼?」
「我就給他加了個安神咒,誰知道那小子居然沒氣了,一倒地就直接長睡不起。」
「再然後呢?」
「我就被府尹大人放了回來。」
雲馭聳聳肩,傷口隱隱作痛,好不容易裝出來的棺材臉一皺,表情瞬間就豐富起來。
「嘶……府尹大人肯定對付不了那姓沈的,我又跑去幫忙,後來我怕你發現我離開,隨便放了個幻象上去。」
安成灝的眉毛擰的更緊:「然後你就被那妖人捅了一刀?你不是神仙嗎?」
雲馭掀開自己的衣領,瞧了一眼自己的傷口,又重新蓋上。
這是他自己捅的。當時的沈伏川即將魂飛魄散,為了拖延時間,自己只能出此下策,佯裝受傷被擒,讓他帶著自己去藏魂瓮的地方。
「他帶我到那裡的時候,東西已經碎了。我就昏倒躺在野外,說來還得感謝師弟你。」
雲馭被疼的呲牙咧嘴,又想挑安成灝的下巴,不料對方這次完全不躲開,直直的盯著自己。
沒用了?這小子該不會恢復記憶想通了吧?
「你這是要做什麼?」
雲馭被按倒躺在榻上,安成灝扯開了他的衣領,瞧他一臉懵懂無知的樣子,莫名有些氣憤。
「隨便一個人,都能這麼對你?」
安成灝繼續扯他的衣服,像他當初扒自己衣服查看咒印那樣扒回去。
「你這是幹嘛?非禮嗎?」
原來這就是傳說中的「非禮」?那自己每次沐浴豈不都是在「非禮」?
「……」
安成灝不忍心戳穿他對這一方面的無知,看完傷口,決定拆掉上面已經結滿血痂的布條。
「我可不敢非禮你。」
掏出小瓶子,安成灝抿著嘴唇認認真真將藥物塗抹均勻,囑咐道:
「先別急著包紮。等過了半個時辰再說。多晾一晾,對你恢復有好處。」
從日出到日落,雲馭乖乖待在自己房裡打坐調息。只披著中衣的確冷,他不會給自己包紮,只好一直待著等安成灝回來。
「瞧你前幾日愛吃這個,我去鮮味居……」
雲馭從床帳里伸出腦袋,歪著頭,圓溜溜的眼睛朝自己看過來,衣服也沒有好好穿著,那一層糊上去的藥膏早就幹了,隱約露出半片胸膛。
安成灝比抹藥的時候更緊張,瞬間轉過身:
「非禮勿視非禮勿視……」
「嘀咕什麼呢?過來幫我。」
安成灝這才放下吃食走過去,忍不住問道:
「你不會給自己包紮嗎?」
「我是神仙,我不會。」
雲馭說得理直氣壯,等他忙活完穿好衣服,坐下開始吃飯。
「我去廚房取菜和粥的時候,發現來了個新伙夫。你今晚吃的這些都是他做的。」
「誰啊?」
「他說他本是鮮味居的廚子,被冤枉了一通回來,原來的東家不肯收……」
「我認識他!」
雲馭鼓著腮幫子,含著滿嘴的食物還要說話,安成灝默默扶額,讓他把東西咽下去再開口。
「下次讓他燉湯,鴿子湯。他說鮮味居的招牌菜里鴿子湯最好喝……」
習慣了凡人的生活,雲馭越來越像只老貓,好不愜意歪倒躺在矮榻上,一隻手撐著腦袋,另一隻手撥動著頸間的瓔珞項圈,非要把小鈴鐺撥響。
安成灝忽然有種衝動,想把這個自稱為仙人的傢伙攬進懷裡抱緊,什麼也不做,靜靜的看著他就已足夠。
算了,這袖子斷就斷吧。
苦笑一聲,他提起食盒離開。
入夜後的胥城依舊熱鬧,夜市攤擺了幾條街。雲馭還沒去過幾次,硬拉著安成灝非要去瞧瞧。
「可是……」
安成灝哈欠連天,架不住他滿臉的狡黠和懇求,只好被他半拖半拽扯著到了門外。
雲馭把胳膊搭在師弟肩上,湊近他問:
「你想不想看點兒好玩的?」
「什麼?」
樂坊關門早,下人們大部分都去休息,沒有多少人走動。雲馭挑了個偏僻的池塘,站在邊上,召來自己飼養的祥雲。
雙腳慢慢騰空而起,安成灝一向怕高,不論在幾層樓朝下看都會腿軟,這次更是被嚇得渾身直哆嗦,感覺天旋地轉,彷彿下一刻就能從雲上面摔下去摔成幾截。
雲馭則不同,到了人間就等於釋放了天性。能站著絕不坐著,能坐著絕不躺著,鬧騰起來一刻也不消停。無論是相貌或者心性,都和他實際上的年齡嚴重不符。
披著仙風道骨的皮,偏偏要做雞飛狗跳的事。
「誒別躲了別躲了,你瞧那些人在幹嘛呢?」
安成灝瑟瑟發抖,不敢看腳下。雲馭把他的後衣領抓在手裡提起來,摁著他看雲層下的某條街。
儘力壓制住恐懼感,他總算肯賞臉瞧一瞧。
「這怎麼和天上的仙官成親不一樣啊?」
「成親?」
雲馭比自己眼尖。那的確是一列迎親隊伍,只不過花轎小了點兒,沒有樂師吹吹打打營造氣氛,也沒有騎著高頭大馬的新郎官,也沒有一路圍觀的左鄰右舍,更沒有童男童女走在前面撒著火紅的花瓣。每走一段距離,兩側的人家迅速關上門,誰也不敢出來。
慘白的紙錢漫天飛舞,雲馭施法從地上撈過來一張,拿在手裡仔細觀察。
安成灝奪過他手裡那張圓形紙錢,朝下方一丟:
「別看了,快扔掉。」
「我還沒問你這是個什麼東西呢?」
「……這是冥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