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吃我……」

「你怎麼還哭上了？」

雲馭把這胖娃娃放到椅子上，安成灝瞧著面前兩個人，用眼神示意他們解釋一下。

「別哭了，我問你幾件事。」

「你嚇到他了。」

安成灝抱起孩子，朝他嘴裡塞了塊點心，拿袖子擦去眼淚，柔聲道：

「放心。我們不會把你怎麼樣，只是想問幾件事。如果你不願意說也沒關係。」

小狐狸一邊嚼東西一邊抽噎著掉淚，瞟了一眼他手裡的食物，又害怕的瞟了一眼雲馭。安成灝索性把吃的都給了他，摸了摸他頭頂那對毛乎乎的耳朵。

「看在點心的份上，本仙就饒了你們。」

「這麼巧啊？來來來——」

雲馭把孩子抱到自己手裡，饒有興趣的問：

「我也是個神仙。把你家住哪裡師從何人說一下，等本仙君以後回天庭，說不定能把你一起帶回去。天宮學堂里可有不少像你這樣的，得道之後都要送到我這兒來念書修行。」

「你？」

小胖墩眉毛一挑，上上下下把抱自己的人掃視了一遍，一副老氣橫秋的模樣說道：

「你不像。」

「我怎麼不像？」

懷裡的小娃娃瞧了自己一眼，正色道：

「你身上雖然有仙氣在，可我就是覺得不像。不像仙君，像妖怪。」

「臭小鬼——」

「好了好了。」

安成灝瞧他想打人，把孩子接到自己手裡：「我幫你問。」

雲馭和他對視一眼，決定大度一點，不跟小屁孩計較。

「你為什麼要跟著他啊？」

不提還好，一提到有關於昨夜的事，這小狐狸就一臉怨念，開始絮絮叨叨：

「還不是這位前輩，沒事非要變成貓跳到轎子頂上偷看，把人家迎親隊嚇了一跳，新娘趁亂跑了不說，我還因此得罪了兩家人。銀錢更是一分都沒拿到。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你們說，這事該怎麼辦？」

「我……」

雲馭撓頭，這也不在自己的能力範圍內，捉鬼這方面他完全不在行，得去地府找那一黑一白兩兄弟。

「要不……我去閻王老兒那裡幫你問問？」

「不了。」

小狐狸掙脫安成灝的懷抱，把點心朝衣服里一塞，很有禮貌的朝他鞠了一躬，以示感謝，轉身拿小胖手揪了揪雲馭的衣擺：

「既然你說你也是神仙，幫我找個人總不成問題吧？」

「找誰？」

「那個新娘。她並沒有死，是被家裡人賣掉給城東那戶姓汪的配陰婚。昨晚她被灌了藥，路上醒過來，剛好撞見前輩你，就趁亂跑了。」

「等等，我捋一捋。」

雲馭越想越跑偏，在腦海里翻來覆去尋找有關於「成親」這兩個字的一切。他曾經想過，有朝一日安成灝會和某位情投意合的仙娥結為仙侶，生上幾個可愛乖巧又聽話的孩子，夫妻恩愛，修為也與日俱增。到那時才算圓滿。

送走了好幾波後輩們，能有一兩個帶著親眷回天庭看自己就不錯了。

至於自己會怎麼樣？

雲馭沒想過，或許本來就該孤獨終老吧。

「那新娘並沒有死？只是被家人賣給一個咽了氣的少爺成親？為了錢就要讓親生女兒守活寡一輩子嗎？」

面對安成灝的三連問，小狐狸嘆口氣，擺著指頭數道：

「唉，我也不想接這樣的親事。可是拿人錢財替人辦事。小仙什麼樣的人沒見過？兩方殉情要合葬的；夫婦倆一方早逝另一方執意要娶，或是要嫁的；也有像這樣為了錢賣女兒，甚至是賣兒子的。若不是窮怕了逼急了，到了只能用銀子解決的地步，誰願意這樣呢？」

安成灝擰眉沉思，覺得有點道理。可直覺告訴自己，事情或許沒他說的那麼簡單。

「那你昨晚還想把我塞進轎子里冒充新娘？幾個意思？嗯？」

雲馭一步步逼近他，小狐仙囁嚅道：

「我……天太黑看不清，我瞧著你恢復人形那會兒白白凈凈還挺端正，以為是個姑娘……」

「你才是姑娘！」

雲馭撈不到拂塵，就隨手抄起架上的舊書敲他腦袋打他屁股。小娃娃朝安成灝身後一躲，做了個鬼臉。

這股調皮勁兒，頗有安成灝還在仙界時的風範。

「我不管。人是你們弄丟的，必須得賠我一個。不然我就不走了。」

小狐狸朝地上一坐開始耍賴。雲馭也不怕他，一眼就看穿了他在想什麼：

「你不是不走，是不敢走。像你這樣修行得道的狐仙萬萬不能欠人間一筆賬。這親事已經搞砸了，你要是現在回那汪家，不僅連半枚銅板也要不到，還會被人一腳踹出大門。傳到妖界或者仙界壞了名聲，看誰還敢找你接親做生意。」

雲馭說的輕快，句句戳他痛處。好像那個罪魁禍首壓根不是自己一樣。

「你你你……」

果然，前輩不愧是前輩。這麼快就猜到了自己放心不下的事，還猜的這麼准。

「你怎麼知道……」

「實話告訴你吧。」

雲馭一瞧房裡，沒有其他的人。搖身一變又穿上那身仙界必備外觀套裝，拂塵一掃，頸間的鐵項圈原型畢露。

「你前輩我在天上為玉帝陛下辦事那會兒，教導過的小後生比你吃過的鹽還多，什麼招數和套路沒見過？就你腳邊上那位——」

安成灝忽然被他拽過來，拍了拍肩膀，一臉的茫然無措。

「就這位，以前在仙界那會兒那可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現在多好，又聽話又懂事，長得還一表人才。」

雲馭瞧他明明面無表情，耳朵卻開始慢慢變紅，還以為是生病了，右手朝他額頭一放：

「不燙啊？」

「……我沒事。」

安成灝離他太近了，近到呼吸聲都能聽得一清二楚。這種距離過於微妙，感覺不太好。他總覺得下一秒自己就該把這人攬進懷裡做些什麼。於是他默默退遠。

敲門聲響起，小狐狸迅速變回原型，瞧著雲馭的衣服最厚，袖子也最大，不管三七二十一朝里一鑽開始瑟瑟發抖，獨留一大團毛茸茸的尾巴和半個屁股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