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瞧瞧——」

白祿悄悄鑽到桌底下，又悄悄爬到他腿上，指著菜單上那一列酒水：

「我要這個！」

「小屁孩喝什麼酒？聽我的，給他溫一碟牛乳過來。」

「我不管，我就要。」

雲馭一聽，這小子居然已經學會耍賴了，當即把他按在腿上朝下趴著，露出圓滾滾的腰和屁股，抬手佯裝要打。那店小二有點不忍想要勸幾句，雲馭裝模做樣敲了一下：

「還鬧不鬧？」

「你欺負我！」

「再鬧就不幫你了。」

「你……」

白祿臉上寫滿了「你卑鄙你無恥，以大欺小不算好漢」，鼓著包子臉乖乖坐回他腿上，忍一時越想越氣，幹脆跳下來坐到桌對面去。

店裡沒有多少人。小狐狸收了耳朵和尾巴，正兩手抱著粥碗，有一下沒一下朝嘴裡劃拉。雲馭連吃個飯的功夫都閑不住，悄悄湊近他商量：

「那天半路逃跑的新娘是哪家的女兒？」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白祿伸手要去夠那盤炒肉，雲馭挪遠了那盤菜：「你該不會要告訴我，你不僅不知道那姑娘是誰家的，連她叫什麼你都不記得了吧？」

「你怎麼知道的……」

他不死心還要去夠其他菜，可無論夾哪個都會被桌對面討厭的前輩打斷，於是把筷子朝碗上一放，表情中透出一股怨念和不服氣。

「那姑娘是汪家花了幾個金元寶買來給自己兒子配陰婚的。我也僅僅是拿銀子辦事，別的最好不要問。」

「聽你話里的意思，汪家也算是京城裡的富戶。我倒是想知道，那姑娘半路跑出去，如果回到家裡，她那隻認錢不認親的爹娘肯定不會同意。如果她流落到大街上，一個弱女子孤身一人，又是個逃婚的，逃的還是一門這樣的親事……」

咽下一口菜，小狐狸若有所思，看向已經挪到身邊的前輩：

「那我該怎麼辦？」

「這簡單。」

雲馭趁機夾走了他盤子里的東西：

「今晚我們就不回樂坊了。你帶我先去汪家瞧一眼。」

「啊？」

瞧白祿這副犯難的樣子，他又開始忽悠：

「城裡府尹那兒我熟。只要你記得那姑娘的長相，查一查千家薄看畫像就能找出來。我有種直覺，那汪少爺有問題。」

「那你還要找——」

「噓……小聲點。」

隔壁幾張桌子上有人已經好奇的朝這邊看。雲馭儘力扮演好一個慈父的形象，一會兒給小碗里夾菜，一會兒朝裡面盛湯，硬要他吃撐了才肯罷休。

有種餓，叫做前輩覺得你餓。白祿吃到了自己整個狐生最飽的一頓飯，走起路來都覺得自己像顆滾動的土豆。

結完賬，雲馭帶著他乘自己的坐騎祥雲到了那天的小巷。白祿指著其中一戶陰森森的大宅子，小聲道：

「那就是汪家。」

「可我瞧著怎麼沒人呢？」

一大一小就這麼停在府邸門口。白祿抬手去敲門，被上面的符紙攔住，瞬間炸毛變回原型。

「沒事吧？」

雲馭接住彈回來的白狐狸，抬手就想揭掉門上的符紙，可轉念一想，萬一這裡面鎖著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

「吱呀」一聲，那扇厚重古樸的木門逐漸打開，裡面遍地落葉一片荒涼，數不清的蜘蛛網掛在各處，整座宅子像是廢棄了很久。

隔著小院，他們看到正堂內停放著一口印著大紅喜字的棺材。雲馭自是不怕這些。白祿雖然嘴上不說，但是打顫的四肢已經出賣了他。

揪下一縷拂塵上的毛，雲馭混著自己指尖的咒印打在他背上。白祿跳下來，這才毫髮無傷進了汪家大宅。

三進三出，裝飾華麗。雖然掛滿灰塵。但也可以看出這是個富貴人家。

「奇了怪了。」

白祿抬起前爪，蘸著地上殘留的水畫人像：

「那天沒覺得汪老爺有哪兒不對。明明見過一面，銀子也收了，這宅子也不至於這麼快就荒涼破敗。」

雲馭走過去蹲下，看他畫技不錯，暗暗記住了這張臉，轉身想去看正堂里的棺材。

「前輩等等——」

小狐狸下意識塌著耳朵，喉嚨里發出警惕性極強的嗚嗚聲，他放了幾團狐火點燃靈堂上的油燈和蠟燭。

貢品盤子里的東西已經不知道腐爛了多久，小蟲子從裡面爬出來，一股濃重的熏香味混進空氣中。雲馭捏緊自己的鼻子，懷裡那支玉笛忽然有了反應。

不會吧，上一張殘譜才剛找到沒多久，這種地方能有就見鬼了。

「咯吱……咯吱……」

燭火暗下去，變成墨綠色，油燈瞬間熄滅。白祿感覺到這宅子里的東西比自己的道行高，下意識朝前輩那裡躲。

「你在嚼什麼玩意兒？」

「我沒有，是……是你身後。」

棺木劇烈晃動，四五隻黑貓在靈堂上跑來跑去，有一隻跳上棺蓋，被人提溜著後脖頸抓了個正著。

「還想撓我？」

雲馭來了興趣，瞧著手裡黑糊糊的一團，又瞧了瞧靈堂里即將揭棺而起的某位。

白祿繼續躲在他袖子里，瑟瑟發抖，只覺得天旋地轉，原來自己被甩了出去。

「咯咯咯……呃……」

「想嚇我？就憑你？」

「前輩小心——」

雲馭身後又撲過來幾團黑影，還沒碰到自己的後背就彈了回去。他一轉身，示意小狐狸躲遠一點，自己站在棺木旁，一把掀飛了周圍的紙錢堆和貢品。

幽暗的燭光比不過他周身浮動的火焰。

白祿看著前輩這副陰森森的樣子，莫名有種恐懼感。這種恐懼感類似於病重瀕死時的窒息和疼痛。

轟隆一聲，巨響過後，棺蓋從內被打開，碎成了無數塊。那幾隻黑貓扯著嗓子發出尖叫，被黑影掐住脖子，叫聲很快弱下去，到最後撲騰著，像垃圾一樣被丟在牆角。

「你是……誰……」

「我是誰你沒必要知道。汪少爺，回到人間的滋味怎麼樣？是不是很暢快？」

到底是底氣足。雲馭仗著自己修為比這不人不鬼的傢伙高，以法術把他困在了棺木內，無法踏出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