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不投機半句多，葉曇清也從未想到有一天這句話會用在她和沐樓身上，雖說她的確時常三兩句話便能令氣氛降到冰點，以此達到能有借口離他更遠些的目的，但實際上沐樓卻鮮少上當，多半是笑著回她一句，你話說得越是冷淡刻薄，我便越會覺得你在意我，哪怕是自作多情。更別提如今數百年過去，沐樓的底線和氣度於她而言已幾乎稱得上是難窺底線了。

在赤女府借住幾日，三人都沒怎麼說話，但氣氛竟達到一種詭異的和諧。

葉曇清是不想談，只隨便找幾個小鬼問清這晉州祭妖之事便作罷，沐樓則是不想勉強她說什麼，每日裡帶那兩個救回孩子識字打發時間，也算樂得自在，最慘的還是祁玉之，一是總覺得自己挺多餘也不知該說些什麼，二來他也確是很忙，各界跑腿的事只能輪到他，所以冥界回來沒多待，馬不停蹄的便又回天找風雨二師，給這裡降些甘霖也算解燃眉之急，不時還被沐樓打發迴風司取點什麼案卷書畫。

值得一提的是，在天降甘露以後那群愚昧城民竟還當真以為祭祀有效，立刻便又綁了兩個幼童還願，看得一行人幾乎想咋舌以表驚嘆，愚昧之人只相信他們心中早已認定的東西，任你再如何解釋此地未得神明庇佑人家也只當你口出狂言，無知狂妄，祁玉之碰了幾個釘子後終於後知後覺的想起請教前輩。

在此事葉曇清和沐樓意見難得和諧，自古塞為下策疏為上策，他們既想奉神，何不成全，於是便讓小神仙盛裝出席演了場貨真價實的仙家降世，自然，祁玉之為此心塞了好久，不止他的兩位上司不想拋頭露面，他也不想啊……，況且這種事聽起來真的很二，但願不願是一回事，做不做又是另一回事了，能救人的法子，不管怎樣他都要試一試的。

不出所料，效果出乎意料的好，得知晉州不雨同他們以活人祭祀觸怒神明有關後，眾人紛紛追悔莫及表示不敢再犯，並且火急火燎的第二天開始蓋神廟，供奉的神位，自然是祁玉之，為此還被葉曇清打趣了兩句，弄得面紅耳赤，其實這也正是葉曇清與沐樓的目的所在，信徒的願力對神而言是不小的助力，她和沐樓不需要，但於祁玉之而言卻是越盛越好。

道衍下界的時候並未帶著璞瑜，據說是在白澤靈地養魂，不宜外出，便只能暫時分開。

「不如我們去應龍駐地看看？」道衍第十三次提議。

葉曇清被這人煩得頭疼，才下界幾個時辰便待不住了，從前也不見他如此急躁。

「這裡的鬼侍既言主人不日便歸，自是不會有錯，道衍君此時前往，反與赤女擦肩而過豈不可惜。」沐樓極有耐心的再次溫言勸退。

況且人家赤女和應龍相見是為結親，他們不遞拜帖登門已是無禮，若再不遠千里前去擾人，未免太招人嫌。

道理他都懂，可他回天有急事。

「你知曉了自己歷劫的記憶當初為何不曾留存？」葉曇清猜測，天界太平，此時能讓道衍放不下的事似乎只有這個了。

「正是。」道衍坐下壓一壓自己的燥意，道：「天界北十三門由本君掌管，那時突發妖亂，有妖物成群妄圖衝破那處關隘取花神靈草，當時動靜鬧得不小，你們應當也還記得，我便是那時被雲挽風告知此事帶回天界，在人間聽他所言後我並未懷疑，便問他要了個貯靈盒存下歷劫時的記憶，以免回天忘記一切。」

「所以貯靈盒……。」

「已然丟失？」

葉曇清和道衍一唱一和，但猜得該死的準確。

「挽風說平定妖亂後他便已將靈盒交予我，但那日慶功宴上……本君喝得有些醉，且忘記一切的我並未將那盒子放在心上，所以……，總之，本君醒後，並未見那靈盒蹤跡，此次下界前也曾回殿翻找，但絲毫沒有線索。」

葉曇清點頭表示了解，明明已知曉破解之法，卻難以窺見全貌，於他而言可不就如同有隻不安分的貓在心底抓弄嗎，他可不像沐樓那般能忍。

「所以道衍君這麼急，是想回天將煦安殿掘地三尺？」祁玉之好奇問道。

「正是。」

沐樓挑唇，眼裡帶了兩分調笑，「若道衍君實在急不可耐，不妨讓在下將你這段要回天尋貯靈盒的記憶暫時封存，回天後再行解開，如此便不必心煩意亂，如何？」

「你這老狐狸還是少出兩個餿主意為好。」沐樓這傢伙怕不是心裡埋怨自己常將葉曇清拉過來喝個大醉想伺機報復。

葉曇清難得呡笑，跟著打趣道：「我倒覺得可行。」

祁玉之在一邊不說話，眼神卻是沒止住往沐樓的方向看，老狐狸……？副司大人清雅溫潤，怎麼也不像能和如此狡詐的形容沾邊，莫非……副司大人實際是狐狸精成的仙？這麼一來，老狐狸便也說得通了……。

葉曇清若是知曉一旁小神仙腦洞開這麼大，估計這一整年也不缺笑料了。

「拜見……拜見幾位神君，我家……我家大人已歸，幾位……誒？」火急火燎跑進來稟報的小鬼話還沒說完某位就沒了蹤影，速度快得在府里掀起一陣風。

葉曇清輕嘆起身，沐樓讓祁玉之將前幾日回天帶下的那本殘卷古籍拿出來隨之跟上，他們這裡無人和赤女打過交道，禮數不可失，說起來，唯一能扯上一點關聯的，大概就是曇清和青龍一族關係不錯，應龍……也是龍。

「在您駐地叨擾許久不曾上天界一見，失禮了。」

「赤女在此建府乃是榮幸，何談叨擾，本君此次前來未曾下帖才是失禮……，其實本君此次是為晉州……。」

「本尊知曉君上為何來此。」赤女打斷道衍，言語間客套禮貌，唇邊的笑卻有些冷。

「不妨進去再說。」應龍小聲提議，蹙眉有些面色不虞，懷中一個小女孩兒睡得正熟，應該是怕吵醒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