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塔很長時間沒穿過長裙了，上次精心打扮的時候還是在與恩諾成為夫妻的那日。她披上聖潔的婚紗，靦腆地與恩諾交換戒指。

「我將愛著你、珍惜你，對你忠實，直到永永遠遠。」當她看著恩諾幾乎完美的臉龐時，甚至產生了荒誕的想法：也許，她可以不必追求什麼權利，而是成為福祉的妻子。

麗塔並不以年輕時的天真為恥，只不過她也未料到，並未衰老的她換上了黑色的禮服，為自己「死去」的丈夫主持葬禮。克勞迪婭抱住她的腰，懵懂地看著墓碑上的名字，她看不懂，但明白上面的意思，忍住沒有哭出來。

麗塔本是抱著克勞迪婭去和恩諾團聚，結果只見著一封信。麗塔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輕輕地發出抽泣聲。克勞迪婭只知道自己的母親很傷心，沒看見麗塔的指甲戳破了紙張。

『勇氣、智慧、仁愛。

我終於明白了它們的含義。

克勞迪婭，我的女兒。

微笑吧，不要為我哭泣。』

這是恩諾的墓碑銘。

賓客們不想去了解墓碑下面的故事，可能他們連這個死去的人都不熟悉。身穿西裝的男士胸前別著哀悼的白玫瑰，身上卻是濃烈的香水味。他們恨不得在滿滿的白玫瑰中找到一朵紅色，然後再獻給這個剛剛失去伴侶，但擁有兩人全部的財富，且掌控軍權的美麗女人。

恩諾沒想到那群收了錢的官員真的會遵守諾言，幫助他們進城，然後短暫地歇息兩三日，又慌張地把他們趕往下個城市。

「朋友們，請你們暫時在這裡住下。現在外面都是巡邏的士兵，幾日後士兵會到城中心集合，那時候你們再離開。」幾個醫生把恩諾這群人帶到了醫院裡面的倉庫。

他們作為醫生，接受著萬物平等的思想，曾經他們親眼看著受傷的猶太病人從醫院裡被拖走，沒有勇氣去阻止。

但那對年輕的兄妹，喚醒了麻木的心。

倉庫裡面有食物，還有藥。

有些人死死地瞪著角落裡的貨物，就算是睡覺，頭也朝著那個方向。

恩諾不敢睡，他害怕自己的族人去拿不屬於他們的東西，所以他總在夜裡守著。等他撐不下去的時候，米卡會來頂替他。

「恩諾，你該休息了。」米卡讓恩諾的腦袋放在自己的大腿上，他的手掌撫摸著恩諾的臉頰，手指觸碰到濕潤的眼角時停了下來，米卡吻了吻對方的額頭，「怎麼，睡不著嗎？」

恩諾沒有坐起來，但翻了個身，他完全倚靠在米卡的懷裡，「我想克勞迪婭了，這幾天我也夢到麗塔，她看起來很平靜，沒有我想像中的憤怒，畢竟她和大多數的女人不同。她一條一條地列出我的罪行，陳述我沒有忠誠地對待這場婚姻，指責我沒有盡一個父親的義務……最後，她嘲笑我不敢向世人坦白自己的出身。」

恩諾的頭髮很久沒修理了，散亂地搭在臉上，看那柔和的輪廓，倒是有點像姑娘。金色的髮絲遮掩著他半睜的眼睛，時間給他增添了幾道淺淺的皺紋，奪走了他的稚嫩，殘酷地衰老他的美好，但並不舍換掉他驅殼裡的靈魂。

米卡不再說些什麼，他安靜地梳理著恩諾微長的頭髮，就像想像中父親對母親做的那樣。恩諾還是在米卡的懷裡睡著了，他緊縮著眉頭，把米卡的手臂拉到了自己的腰上，輕微地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