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盡江河，無邊落木，悠悠揚揚的笛聲帶著些許空靈與惆悵，自很高的樹上，隨落葉一併飄搖而下。

笛聲漸漸止了，儺才抬起頭，望向樹上一身紫色衣裙，發頂銀質環佩的女子，然後他負拳，「恭迎回雪堂主歸教。」

自上次教中大亂，教主成了如今這副模樣，左護法便改了舊制，將先前尚存的護法分派到各處建了分堂，四大護法一制徹底廢棄，各堂堂主分而治之，互不幹擾，只當做為雲水開疆拓土。

「嘻嘻嘻，」便是銀鈴一般清脆的笑聲，那女子自枝梢頭輕輕邁腳，裙擺微微揚著，便真如落花一般唯美。那雙腳雪白且小巧，纏著細細的精緻的銀鏈，這樣踩踏在枯灰的落葉叢中，如此突兀的對比襯托之中，越發顯得驕傲又單純，如精靈又如妖魅。

「蘇葉竟有這雅興，不惜這樣叫我回來。說說吧，她遇上什麼事情了？」她開口，依舊是女童的音色，有著天生的嬌憨與可愛，於微暗的月色與輕緩的夜風裡，別有一番詭異。

「堂主明鑒，左護法確有急事，故而要離開教中一段時日。「儺直起身來跟著回雪身後，他言語恭敬，卻也不卑不亢，「前些時日教主自外撿回一人，護法已經查明，此人正是先前驚雷使的後輩，」他頓了一頓，「教主對此人很有些期望，但護法對他做的諸多事情頗有微詞，想來此事還需堂主做個決斷。」

那少女復又笑，「難為這種事情她也敢相信我，很不愧是我當初認識的那個蘇葉。」她指端白皙，點點那碧色長笛，「說來教主近況如何？我近來倒鮮少聽聞她。」

「實不相瞞，武林盟而今步步緊逼，護法與教主正奔波在外，便是處理此間事情。」儺應聲極穩。

「哼，那些名門正派怎的每隔這麼十來年便來這麼一出，此次正好，索性將他們滅個幹凈，免得日後諸多麻煩。」

儺終於沒忍住，彎了彎唇角才道，「堂主說笑了。」

那小姑娘便也嘻嘻笑起來，停下腳步轉身，「說起來自從我來到這教中你便跟著護法了，你跟著她，覺得她比我有趣嗎？」

儺低著頭，似乎想起了什麼，唇角僵了僵，卻也只是道，「堂主莫要再拿屬下說笑，如今教中群龍無首，還請堂主儘早決斷才好。」

「唉，你才真是越來越無趣了。」那姑娘負手故作老成的嘆氣，蹦蹦跳跳走遠了，儺才抬眼，他目光悵然幽遠，緩緩嘆了口氣，卻是搖了搖頭。

不過是，風月如迷途。

「怎麼？我說的你倒也不相信了？非要教主親自出來你才相信？武林盟如今風頭大盛，我雲水又豈怕過？你只需依教主之令，將此信箋送到附屬諸教中，到時候教主閉關出來，我等一併逼上蓬萊，從此豈不再沒有這等煩人之事？」

雲行本就生著一副姣好少年面龐，就算做出盛氣凌人模樣，也一點不令人覺得違和。

「嘖嘖，不愧是他教出來的，這種事情上竟也同我一樣的理念。」回雪負手踮腳，站在大殿屋脊上，她說這樣的話，神情如孩童一般帶著得趣的笑，還有些隱隱的深思。

「可是……這，沒有教主敕令，屬下等不敢辦事，不如請公子前去，請上一道，日後，日後也好有個交代。」

雲行倒也沒有生氣，只是靜靜轉身，做出沉思模樣，那些人看不到他神情，屋頂也看不到。

回雪面上疑惑，轉身去看儺，儺心中略有些放鬆，卻也不露形容，只是微微搖頭，示意她安靜看下去。

「若是教主實在不方便，公子也可請刃來。屬下等願為雲水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很好，」雲行背對他們，微仰頭，言語平淡的什麼都聽不出來，「諸位竟如此不相信我，那便請諸位喝點茶，我親自去請教主。」

雖說只有蘇葉盛享鬼醫之名，但雲水制毒有方者，也並非獨此一人，故而那幾人目光雖有猶疑，倒也還真不將這等毛頭小子看在眼裡。

便是如此蠢笨嗎？回雪抿唇笑了笑，正轉頭欲要尋儺討個說法，卻嗅到空氣中極微妙的氣息，她神色驀然嚴肅起來，故意嗅一嗅，又似乎什麼味道都沒有。

久遠但是熟悉，她自小時候被救回來呆在雲水，就已經見過世人眼中已然奉為傳說的雲水毒香，自己就是中了這種毒。

那個人才不的不幫雲城做那件事情。

那個人才會在後來被滅族。

紫袖之下，回雪攥緊了手，她眉梢眼角漸漸蔓延上恨意，極輕道，「他終於回來了。」

儺沒有理會她的諸多反應，只是陪她站在那裡站了好久，然後輕聲開口，「護法的意思是您回來先主持大局，您看是現在去合適，還是等會兒先親自見見雲公子？」

「雲公子？」回雪眯了眯眼睛，此時這小姑娘形容的人面色老成又莊重，她說，「怎麼回事？他竟然為他做事？」

「暗中查到的消息是這樣，但是護法讓我轉告您一句，此子心思詭譎，還是要多做提防。」

「那便叫我看看，他還想做什麼。」回雪轉身，又似剛開始的俏皮模樣，她笑嘻嘻的耍賴一般扯儺的袖子，「我奔波也算辛勞，先帶我去休息吧。」